各国创业公司正在非洲做什么，为啥几代人都尝试却没能解决非洲的发展问题？_风闻

@yiqin_fu

很感兴趣国家基建项目和各国的创业公司正在非洲做什么，因为几代善人、聪明人、野心家都尝试却没能解决非洲的发展问题。我最近读了一本讲 Jeffrey Sachs 生平的书，又有很多新问题。

Sachs 大二就上了哈佛的宏观博士课程并拿了 A。他 28 岁做到哈佛终身教授，30 岁应邀成为玻利维亚总统顾问，对该国经济实施休克疗法（快速放开价格和汇率管制）。后来几年（1990 年代初），他又成为波兰和俄罗斯的经济顾问，与叶利钦谈笑风生。只是事后看来，休克疗法并不成功，外界对 Sachs 所谓 Dr. Shock 的称呼也不算美名。

1995 年，他在 40 岁的时候第一次去了非洲。他被眼前的贫困震惊，决定投身减贫事业。也可能是为了弥补之前休克疗法带来的负面影响，他走向了光谱的另一边，强烈呼吁西方给非洲捐款。他说西方人每年捐一杯咖啡的钱（$2.50），非洲贫困 2025 年就会消失。

后来的二十年他每天只睡四小时，往返于各国首都、富豪基金会、国际组织总部之间募款，和 Angelina Jolie、Bono 拍纪录片呼吁民众捐款。他妻子说自己是个“开心已婚的单亲妈妈”。

Sachs 从几位富豪那里累积筹到了几十亿美元（富豪们的思路是“下行风险没有，潜在获益巨大”），和联合国一起创办了 Millennium Villages Project（恰好简称也是 MVP）。项目想在肯尼亚做一个示范村，再把措施推广到全非洲。

示范村非常成功。MVP 免费提供了防疟疾蚊帐、高产量种子、小学生午餐。示范村村民的健康、教育、收入后来都有提高。安南、潘基文、各国总统、好莱坞明星都送来赞许。

但 MVP 在规模化的时候失败了。本书没有给出具体数字，也没有系统性地分析失败原因。不过作者花了六年走访受 Sachs 政策影响的村子，讲了许多失败案例。

我觉得原因总结起来大概是1）配套基础建设不到位，2）政策制定者对当地情况了解太少。

1）基础建设不到位的影响：玉米产量提高后，农民没法储存剩余的玉米，没法运输到其他地方售卖。一个地方出现干旱，既做不了滴灌，又不能调运其他地方的水来灌溉。西方企业捐赠了医疗设备，但因为当地缺电所以设备无法运行。

2）缺乏本地知识的影响：很多减贫项目的设置都基于当地人要最大化效用这个假设。但实际上，对很多当地人来说，他们的时间价值并不高，他们宁愿多走几小时到旧的牲口市场买卖。再比如，骆驼对当地人来说有商业价值之外的价值，所以很多人不愿意卖掉自己的骆驼。人类都有的偏见当地人也有——不了解蚊帐好处的人会用蚊帐捕鱼；一些不够重视未来的人不会在当下购买种地用的肥料…

MVP 规模化初期失败后，Sachs 又决定采取商业模式减贫。他鼓励农民改种经济价值高的作物，引入西方的影响力投资组织购买股权而不是捐款或借钱。本书没有系统性地评估这一阶段的 MVP，不过据作者采访的本地项目经理说，雨水灌溉根本支撑不起经济作物，农民连自己吃的粮食都还种不了。

Sachs 回应说，“我们要创造最多的机会！我们要 think big！我们要 think rich！”

反对他做法的人很多，原因不尽相同。国际组织和各国发展银行的工作人员认为 Sachs 的捐款项目不可持续，蚊帐需要替换、粮食补贴不可能一直进行下去。Duflo 这种强调实证证据的学者认为 Sachs 的 MVP 没有对照组，扶贫措施有没有用、哪些措施有用我们并不知道。（同一时间，非洲其他很多地区的经济也在发展，所以 Duflo 希望 Sachs 认真评估他的项目。Sachs 没有回复。）Stiglitz 这派学者强调国家能力，他认为东亚之所以能发展是因为国家能力强。Easterly 这派学者则认为市场最重要，外国援助只会扰乱市场。

传统学术圈的人更是不知道 Sachs 在做什么（Barro 说“Sachs 没有达到他 28 岁时表现出的潜力，没做任何重要的工作”。）Sachs 则说他在俄罗斯做的事情百年一遇，在非洲做的事情道德上非常紧迫，而且西方资源可以轻易解决，比象牙塔里写论文有价值多了。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五角大楼一天的支出就能给非洲买五年的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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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MVP 失败收场（虽然参与方没有人承认）。西方的对外援助经费也在金融危机后缩减，国民失去了对外国民众福祉的兴趣。Sachs 转而写书关注美国、欧盟自己的问题，在减贫问题上更多开始表扬中国和阿联酋的贡献。他快 70 岁，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什么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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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讲究的是在合适时间调用资源来解决问题。贫困是重要的问题，但 Sachs 的解法以及时机好像都不对。

我在想，2020 年代会不会是正确的时机呢？

1）很多基建项目这个十年会完成（部分受益于中国资金和技术）；

2）不太依赖基建的移动金融已经大面积铺开（非洲本土的 M-Pesa、Paystack、Flutterwave，中国的传音和 OPay、欧美的 Wave），移动金融又会促进很多其他行业的发展；

3）医疗进步：2021 年，牛津大学成功研发了第一款达到 WHO 标准的疟疾疫苗。该疫苗正在东西非五个国家的孩子身上做三期试验，如果通过，2023 年就可以全面施打。（每年有 60 万人因为疟疾而死。他们几乎全部在非洲，八成是五岁以下儿童。）

会是这个十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