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与骨头：不要用鲁迅的标准去要求贾平凹_风闻

作者丨枫叶君

来源丨枫叶君评（fengyejunping)

西安正处在非常时期，有人问，贾平凹在哪儿呢？很显然，有人由西安想到武汉，由女作家想到男作家，于是，对贾平凹提出了要求。

我想说，贾平凹就是贾平凹，《废都》不是《埋伏》，所以，不必千篇一律。

因为四十多年前的改革开放来得太迅猛，在给人们带来惊喜的同时也制造了错觉，不少人以为卖牛仔裤的是个体户的鼻祖。其实，考古鼻祖是谁意义不大，但至少，在没有牛仔裤之前就有作家，作家在个体户这个行当里的资格，要远远老于卖牛仔裤的。

后来有了作协，作家的队伍就显得齐整多了。可是人们也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作家越来越不像个体户，反而像是每天拎着包上班、一本正经的政府小职员了。有了很多限制，或者说很多指导，个体户的色彩就少了许多。

可是，基因的顽固性决定了，还是有一些作家会有个体户的遗传。于是，人们看到的作家就千姿百态，作品不同，人也不同，在某个作家身上看到的特点，在另一个作家身上却毫无踪迹。这一点也不奇怪。

陕西籍作家，人们经常谈到的有三个人，他们是路遥、陈忠实和贾平凹。前两位都已作古，一个激励了万千底层青年，一个引起了人们对家乡与历史的双重思考。现在，人们提到作家中的陕军，自然会先想到贾平凹。现在西安正处在抗疫的关键时刻，有人提到贾平凹不能说有多么意外。

作家和病毒本没有什么联系。可是也怪，因为前段时间的武汉疫情，很多人坐下病了，好像作家也成了焦点。其实，贾平凹既不会核酸检测，也不会给患者挂点滴，他就是个写字的。

贾平凹写了很多作品，结果最常被人提起的就是《废都》。我想，主要原因还在于那些空着的方框。方框是空白，但在这里却成了意味深长，更要命的还在于作者特意告诉读者此处省略多少字。“此处无声胜有声”，说的大概就是这层意思。

西安在抗疫，贾平凹能做的很有限。想来想去，最有意义的也就是两样：在家呆着，另外，等待送菜的上门。

有人不满足，说，贾作家，你就这么默不作声？别真的成了假作家呀。

其实，贾平凹还真没默不作声，他作了。我没看到他的原话，但别人的文章提到了。贾平凹说，虽然每天看着公布的疫情感到悲伤和焦虑，但是看到那么多的医护人员、社区人员、志愿者，没白没黑地奋战在抗疫第一线，又使人们体会到了温暖，得到了一丝踏实，在西安最困难的时候，让人们消除惊恐、相互鼓励、充满信心，共同努力。他相信，西安一定会战胜疫情，西安人一定会平安康顺。

这些话真的没毛病。可有人还是遗憾了，说，”有的动物皮值钱，比如狐狸；有的动物骨头值钱，比如人。我很遗憾，我心目中最为优秀的文学巨匠，却硬生生地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老狐狸！”

很显然，这位朋友对贾平凹的清汤表态很不满意。可是，我又在想，如果贾平凹不说这样的话，他送上的不是清汤，而是麻辣锅底，有人满意了，可是会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更多的人却不满意了？而这种不满会不会让贾平凹后悔不迭：人家明明希望我送上清汤，我何必给一锅麻辣呢？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贾平凹能说出“平安康顺”而不是“西安加油”，这就不错了，至少说明他不想人云亦云，就算是相互鼓励彼此打气，也要拿出具有自身特色的口号。

这两天在朋友圈看到西安某小区的硬核防疫口号：“只要还有一粒米，不往人多地方挤。只要还有一滴油，待在家里不露头。只要还有一根葱，不忘菜市场里冲。只要还有一口气，呆在家里守阵地。我在家我骄傲，我为祖国省口罩。”这样的口号念着顺口，但是贾平凹应该不会这么喊，尽管他的口音和那位喊口号的小区防疫人员一样。

尽管埋怨贾平凹的人没有说得很具体，但不争的事实是，有人是在有了两城对比之后想到这位陕西作家的。并且在这种逻辑背后，人们看到另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鲁迅。

责任，这就是关键词，尤其是在关键时刻。鲁迅在文章中也曾借程君之口自省：是不是该写点什么了？所以，当贾平凹没写点什么，而只说了”温暖”、“踏实”、“平安康顺”之后，有人失望了，说，没写点什么，就说了这些？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要我说，这已经不错了。小区的口号是什么？最关键的是最后两句：“只要还有一口气，呆在家里守阵地。我在家我骄傲，我为祖国省口罩。”对照这两条，贾平凹做到了。这就可以了。

实话说，绍兴人为作家立的标准太高，至今有价无市。“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这是《新民主主义论》中的原话，就问你一句：这标准高不高？正因为高，所以才只能远观，不能近瞧，因为绝大多数人是学不来的。不是没人想照葫芦画瓢，但结果常常碰得头破血流，从此落下杯弓蛇影的毛病。

方方的东西，其前进中的阻力注定很大。连宇宙都无法逃脱这个规律。宇航员们在太空中，天文学家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星体无不是圆的。如果某日他们发现轨道上出现一个貌似肯德基炸鸡盒子一样的正方体运行物，估计能吓个半死。星球都是球，所以，就不要和一个作家是否缺乏棱角较劲了吧。

言情片看多了容易陷入白日梦，武打片看多了会对匡扶正义产生不切实际的遐想。在电影院里，你当然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厉害得让吴京都管你叫大哥，可是在现实中你助个试试？十有八九要定个寻衅滋事。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人们对贾平凹同样应该抱以平常心，在现在这当口，与其诘问“为什么不写点什么？”，不如隔空送一下温暖：贾老师，领到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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