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里的大指挥家_风闻
我想逗乐这个闷闷的世界-搞笑博主、医生-愿世界更欢乐2022-01-14 14:29
#本故事跟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规培医生们私下里其实对每个科室都已经有所了解,而且会口口相传。
哪个科室轻松,哪个科室钱多,哪个科室苦逼,哪个科室没钱,哪个科室苦逼又没钱,哪个科室轻松钱又多。
当然,事多又没钱的不少,但轻松钱又多的基本看不到。
提起ICU,重症医学科,大家第一印象就是“苦”、“累”、“连轴转”、“夜班”、“钱不多”等概念。
但对于我们轮转的规培医生而言,ICU的关键词是“舒服”。
对,就是“舒服”。
因为ICU是一个门槛非常高的科室,无论是感染的控制、血流动力学的调整、液体的管理,还是呼吸治疗、肾脏替代、脏器保护,每一个拎出来都是一门学问。
对于我们这种只待一个月的规培生而言,
“你们就当自己是来实习的就行。”带组大组长对我们这么说。
轻松归轻松,活还是要干的。血气要做,病历要写,心电图要拉,用药申请单要送,乱七八糟的杂活要干,所以我们还是要排班值班的,给他们真正的ICU医生打打下手。
这不,很快就轮到了我的第一个ICU值班,理论上的24小时班。白天ICU人手充足,每个人各忙各的,也没人管我,我就写写病历,帮护士改改医嘱,做做心电图什么的。
终于到了下午4点要交班的时候。
监护室走进来一个头发稀稀拉拉,肚子圆圆滚滚,皮肤白白嫩嫩的老师,如果把他的照片放到网上,我估计十有八九会被评价为“普信男”。
“陈教授!”“陈教授。”“陈教授!”四周发出了打招呼的声音,充满了Respect的感觉,这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虽然头发稀疏,但这位老师看起来并不像年纪很大的样子,而且我记得ICU里好像没有一个姓陈的教授。
旁边的人告诉我陈教授其实是一个主治医生,师承中国最著名的重症医学专家,科研非常优秀,基金文章不少拿,更重要的是临床水平也非常过硬,所以人称“陈教授”。
陈教授一来就坐到电脑边,听白班各组医生交代病情,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笑逐颜开,时而咧嘴微笑,时而低头沉思。
“嗯,18床肝衰竭肝功能怎么样了?”
“20床,感染指标下来了,肺泡灌洗液NGS结果怎么样?”
他时不时地提问,每次提问总能抓住病人的关键问题。一会的时间,每一个病人清晰的轮廓就在他脑子里牢牢记住了。
什么?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监护室十几二十个病人,到了后半夜,出了情况,他能准确说出病人的基本情况和病情变化,根本不需要像我一样再去查电脑。
监护室的布局很有意思,中间是护士站,周围一圈是病床,这样方便医生护士观察病人的情况,也能够最快速的来到床边。
就,特别像,音乐厅。在这个音乐厅里,一场名叫《Saving Lives》的交响乐曲即将开始。
陈教授,就是这场交响乐的指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第一部分,是由18床演奏的“桡动脉脱出”。
“陈教授,快来看看,18床桡动脉掉了!”护士一边喊,一边用手压着手腕。
陈教授大踏步走了过去,“诶呀,这怎么脱得啊?”
“病人自己躁动,乱翻,不知道怎么就掉了。”
“你们要看好的呀,尤其是这种躁动的,管子都要看好的。”陈教授埋怨道,语气不无责备。
这个病人很瘦,血管比较细不好穿刺,而且CRRT全身抗凝,脱出的动脉穿刺点棉球一松,血就呼呼冒出来了。
“把我的超声推过来。”陈教授用超声看到了桡动脉,“穿刺针,蓝色的。”护士赶忙递上来,夸夸一通消毒,在超声的引导下穿刺针进去了。
“好喂!不愧是陈教授。”
“别急。”他一点没放松,试了下穿刺针,发现回血不顺利,“啧,太细了,接上去试一下。”
传感器接上去之后,动脉波形时有时无,“这个肯定不行,你压一下。”他把穿刺针拔了出来,我赶忙用手压住出血点。
“试试足背动脉。”足背动脉是比桡动脉更细的,穿刺难度更大。超声引导看到血管,有搏动。穿刺,一针见血,回血顺利,“搞定!”
整个加起来5分钟不到。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第二部分,是由2床演奏的“呼吸衰竭”。
这边“动脉脱出”的乐章刚刚演奏完,那边呼吸衰竭的病人又出现了。2床,一个肝移植术后的病人,已经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了,突然氧合开始下降,最低掉到80%多。
陈教授点开了床边胸片,右侧肺部全是渗出,不知道是心功能不全的原因还是感染的原因。
“BNP高了一点,但今天拉水拉了很多,氧合还是变差了,感染指标有点高,感染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去把EIT拿过来。“陈教授叮嘱道。
EIT中文叫胸阻抗断层成像技术,是最新的呼吸分析的装备,能够通过电阻的变化看出肺内通气活动。
我和住院医生把EIT的带子绑到了病人身上,屏幕上出现了通气改变,“右肺有通气,左肺完全没通气。”竟然和胸片的结果完全不一致。
“哇,厉害了!这个EIT能定量分析么?”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我要是没这点水平好意思说自己博士毕业?”陈教授不屑一顾,然后去调呼吸机参数去了。
自信,贼自信。这自信就让人感到十分安心。
第三部分,是由17床演奏的“心律失常”。
“叮叮叮”,17床监护仪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即使消音,也很快再次警报,定睛一看,心率已经180次/分了。
“17床拉个心电图。”陈教授淡定如初。
我一溜小跑赶忙做好了心电图,果不其然,“快速房颤。”
一开始病人血压还稳得住,陈教授咔咔指挥,“可达龙”、“艾斯洛尔”,从微泵里疾速驶向患者心脏。没用,心率还是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患者很快就顶不住了。”陈教授喃喃自语,话语之间,患者的血压已经掉到了80/40mmHg。
“去,把除颤仪推过来。”
“单向80Kj,同步电复律,导电糊准备,走。”
咚咚,病人的身体一颤,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监护仪,“叮叮叮”,变成窦性心律了!!!
“牛逼啊!陈教授!”我忍不住一声惊叹,终于看到了教科书中所谓的“血流动力学不平稳的快速房颤可以使用同步电复律”的实际操作了。
“血压这么低,除颤有可能会心跳骤停的,你知道么?所以刚才我都让你们准备好上去按压了。”陈教授不无得意的说道。
他站在护士站中间,挺着个大肚子,眯着小眼睛,观察着病人的情况。手舞足蹈又大叫大嚷,配合着周围监护仪的警报、呼吸机的通气、CRRT的循环不停,合奏成一曲监护室的交响乐,而他就像活脱脱一个“指挥家”。
到了后面十二点半,我实在撑不住了,躺在值班室沉沉睡去,一晚上偶尔能隐隐约约听到陈教授翻身上床睡觉的声响,然后没多久又被护士叫起来。
骂骂咧咧却又极度认真。
“他妈的,这一宿净仰卧起坐了。”陈教授第二天一早,还是“精神矍铄”,chuachuachua,10分钟就手写了一大本的交班记录,内容详实、数据丰富,不佩服不行。
“他凌晨5点,一宿没睡。”护士说道,有点心疼他。
一个好的ICU医生,正如这“ICU乐团”的指挥一样,对整个ICU熟悉至极,还能通过强大的知识储备和过硬的技术操作,让护士、住院医生这些乐团的乐手完全信任和配合,共奏一曲《Saving Lives》的完美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