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鲍威尔的通胀耳语者：保罗·沃尔克 - 华尔街日报
Nick Timiraos
美联储每年八月在怀俄明州杰克逊霍尔举行的年度闭门会议即将召开，市场正在上涨，因为人们预期中央银行可能放缓加息步伐。
美联储官员认为投资者误解了他们的意图，因为需要放缓经济增长以应对高通胀。在一场备受期待的讲话中，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决定直言不讳。据两位与他交谈的人透露，他放弃了原先的讲话，转而发表了异常简短的讲话，传达了一个简单的信息——美联储将接受衰退作为抑制通胀的代价。
鲍威尔先生引用了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的例子，后者在上世纪80年代初通过惩罚性的加息将经济推入了深渊，以扭转两位数的价格上涨。鲍威尔先生说：“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到任务完成”，他引用了沃尔克先生2018年自传的标题“坚持不懈”。
这一时刻凸显了美联储主席在自70年代以来经济和中央银行最动荡时期之一中的迅速转变。在仅仅12个月前支持激进的刺激计划之后，他今年领导了自上世纪80年代初以来最迅速的货币政策收紧。
美联储有两项任务：实现充分就业和稳定物价；官员们将后者定义为正式的2%通胀目标。在过去的20年中，美联储大多数时候可以专注于实现充分就业，因为通胀很少偏离2%。然而，如今，通胀率达到8.3%，是沃尔克先生任期以来最高的，鲍威尔先生得出结论，就像沃尔克先生一样，他必须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问题上，即使这样做会对就业造成严重的短期影响。
“直到通货膨胀大幅下降，美联储实际上是一家单一使命的中央银行，”理查德·克拉里达说，他从2018年起一直担任鲍威尔先生的副手，直到今年1月。
官员们明确表示他们愿意容忍衰退，尽管没有明确预测衰退。鲍威尔先生已经停止谈论所谓的软着陆，即美联储放缓增长以降低通货膨胀而不引发衰退的情况，除非被问及。相反，他将美联储降低高物价的目标描述为“无条件”的义务，并警告称，如果美联储现在不打败通货膨胀，以后就会对就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鲍威尔先生今年夏天告诉议员们：“我们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失败。”
结果是，尽管美联储官员不愿直言不讳，他们可能会提高利率，直到迫使失业率上升并减缓工资增长，这与他们去年年底的策略恰恰相反。
一位美联储官员，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本月表示，央行将接受失业率上升到约5%，而不是目前的3.7%。这种幅度的增加在衰退之外从未发生过。
“如果失业率保持在，比如说，5%以下，我认为我们可以在通货膨胀方面采取非常激进的措施，”他说。一旦超过5%，美联储将面临“明显的压力开始在就业和通货膨胀之间做出权衡。”
市场迟迟没有接受美联储的新立场，主要是因为这与美联储多年来的行动方式相矛盾。过去，只要经济和就业市场似乎面临危险，美联储就会放松货币政策——这是在通货膨胀运行在或低于其2%目标时才有的奢侈。
在大流行的第一年，鲍威尔先生效仿了前主席本·伯南克对2008年金融危机的应对，推出了旨在防止市场和经济崩溃的创新政策。就在一年前，大多数美联储官员仍然专注于避免后2008年的增长乏力和就业复苏疲弱的问题。
去年通胀开始上升时，最初似乎是由一些项目驱动的，比如二手车或与经济从大流行中重新开放有关的航空票价。官员们误判了更强劲的需求是如何被财政刺激和美联储低利率放大了这些瓶颈问题。一些人说，他们对就业复苏的强调使他们对通胀会持续较长时间保持较高水平的威胁视而不见。
“美联储对当前困境负有相当大的责任。货币政策过于宽松时间过长，”右倾的美国企业研究所经济政策研究主任迈克尔·斯特雷恩说。例如，直到今年三月，美联储一直在购买抵押债券以维持较低的长期利率，尽管房地产市场正在蓬勃发展。“那是一个重大错误。不应该发生，”他说。
美联储难以预测经济如何从大流行中反弹，今年早些时候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及西方的金融反击使这一困难加剧，推高了能源、化肥和其他大宗商品的价格。
尽管今年夏天燃料成本下降抑制了整体通胀，但地缘政治因素可能会在今年晚些时候推高这些成本，例如，如果俄罗斯不向全球市场提供石油。与此同时，住房成本以及牙科和医院就诊、理发和汽车维修等服务的价格在劳动力市场紧张的情况下上涨。这对于对更高价格环境的有害性不熟悉的政策制定者和市场参与者来说是一个警钟。
过去六个月，经济平均每月增加了380,000个工作岗位，这一水平远远超过经济学家认为与维持稳定失业率一致的大约50,000的盈亏平衡率。私营部门工人的工资和薪水在截至6月的12个月内上涨了5.7%，这一水平可能会使通胀率远高于美联储的2%目标。
在7月再次上涨0.75个百分点后，鲍威尔先生模糊地暗示美联储最终将调整升息速度。投资者兴高采烈，押注市场将出现由升息转向降息伴随的反弹。市场反应让美联储官员和许多密切关注央行的私营部门分析师感到困惑，因为美联储没有预示这样的转变。
更糟糕的是，这种反弹使美联储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美联储旨在通过提高利率来抑制投资和支出。升息通过降低房地产等利率敏感领域的利率和推低股票等资产价格来减缓经济增长。市场的反弹——标普500指数在6月中旬至8月中旬间上涨了17%——正产生相反的效果。
“我怀疑鲍威尔并不满意七月会议后的情况有所缓和，”前美联储高级经济学家、现任耶鲁管理学院教授威廉·英格利什说。
市场似乎预期美联储会像1970年代那样行动，当时在时任主席亚瑟·伯恩斯的领导下，中央银行大幅提高利率以降低通货膨胀，但随后过早地扭转了政策，担心给劳动力市场带来的痛苦超过公众和国会的容忍度。
沃尔克先生在普林斯顿大学撰写的高级论文批评了美联储在二战后允许通货膨胀激增的做法，他上任时决心打破这一模式。他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担任经济学家时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作为财政部官员，他建议理查德·尼克松总统于1971年切断美元与黄金的最后正式联系。他于1975年成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在那里他亲眼目睹了美联储未能解决通货膨胀的情况。
1979年，吉米·卡特总统任命他为美联储主席后，沃尔克先生宣布了美联储将如何设定利率的大胆改变，允许利率大幅上升。“因为害怕经济衰退或其他原因而犹豫不决和拖延，将带来严重风险，”他在1980年初告诉议员们。接着发生了痛苦的双底衰退，导致1982年失业率达到10.8%，是自大萧条以来最高的。
鲍威尔先生赞扬沃尔克的遗产并不是因为他使用的具体策略，而是因为“他有勇气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在今年春天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说。“如果你读他的最后一部自传，这一点确实体现出来。”
市场接收到了这个信息。自8月26日以来，标普500指数下跌了近7%，而对货币政策特别敏感的2年期国债收益率达到了2007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鲍威尔先生的讲话“让我想起了我是如何教导我的儿子们在他们十几岁时说话的——用简短的陈述句来表达我的观点，”研究公司TS Lombard的首席美国经济学家史蒂文·布利兹说。
一位美联储官员采取了公开支持市场反应的不寻常举措。“看到鲍威尔主席的杰克逊霍尔讲话得到了积极反应，我实际上感到高兴，”明尼阿波利斯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尼尔·卡什卡里在接受彭博新闻社采访时说。“在我们上次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之后看到股市上涨，我当然不会感到兴奋，因为我知道我们所有人都致力于降低通货膨胀，”他补充道。
美联储现在正在采取的策略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教训。可以肯定的是，情况并不相同。当时，通货膨胀已经高企了十年，这助长了一个自我实现的循环，价格保持高位，因为消费者和企业预期通货膨胀会保持高位。官员们指出，今天的证据，比如强劲的美元，表明投资者和公众预期美联储会将通货膨胀恢复到2%，这可能会使这一过程变得不那么痛苦。
美联储将不得不在某个时候评估如何平衡其就业和通货膨胀目标，“但现在不是时候，”克利夫兰联储主席洛雷塔·梅斯特(Loretta Mester)本月在接受采访时说。“这里没有真正的微妙之处，因为通货膨胀实在太高了。”
利率将不得不上升到多高仍然高度不确定，部分原因是通货膨胀前景也高度不确定。美联储内外的经济学家预计，随着对商品的需求减弱以及低廉的商品价格和运输成本传导到供应链中，价格上涨的速度将放缓。但上周，劳工部报告了另一个令人不安的高通货膨胀数据。
核心消费者价格指数，不包括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8月份比7月份上涨了0.6%，是7月份的两倍。经济学家密切关注核心通货膨胀，作为广义基础通货膨胀的反映。服务业价格上涨较快可能会令政策制定者感到不安，因为这反映了坚实的需求和不断增长的收入使公司能够继续提高价格。
“八月CPI的信息是，这个经济体中的核心通胀不会轻易消失，顺便说一句，当你看到劳动力市场时，仍在增加大量的工作岗位，”Blitz先生说。
该报告巩固了华尔街分析师们对美联储将在本周三结束的为期两天的会议上再次上调0.75个百分点利率的预期，而期货市场的交易员则对进一步加息一个整个百分点的可能性抱有一定的期望。
利率上调同样重要的是美联储发出的信号，即利率将会上调多高，他们希望多快到达目标，以及他们预期的经济后果。
在美联储内部，有一派主张加快速度将利率提高到4%左右。“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利率上调拖到明年，”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行长詹姆斯·布拉德上个月在一次采访中说。
另一派则更担心加息过多。“我更倾向于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暂停并监测事态的发展，而不是继续大幅度上调[利率]，有可能过度调高，明白‘嗯，如果有必要，我们随时可以迅速扭转局势’，”芝加哥联邦储备银行行长查尔斯·埃文斯本月早些时候告诉记者。
然而，美联储官员们焦虑地希望不要让通胀思维扎根。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急于看到经济降温，不太可能像鲍威尔先生在2019年经济看起来可能滑入衰退时那样降息。
“时钟在滴答作响，”鲍威尔先生在9月8日的一次会议上说。通货膨胀持续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公众会开始自然地将更高的通货膨胀纳入其经济决策中。我们的工作就是确保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写信给Nick Timiraos，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9月20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鲍威尔借鉴沃尔克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