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新战略：主张传统价值观 - 华尔街日报
Yaroslav Trofimov
维克托·布特，俄罗斯军火商，被广为人知为“死亡商人”，在从美国监狱回国后首次在电视上警告人类面临的致命危险。
“西方正在发生的是文明的自杀，”布特先生说，他本月被交换出狱，换回被拘留的美国篮球明星布里特尼·格里纳。“你能想象，在美国学校他们教一年级学生说有72种性别！不仅仅是同性恋和正常人，而是72种！”
布特先生和克里姆林宫本身传达的信息是，只有俄罗斯才能拯救世界免于道德堕落和衰败。这一想法长期以来一直是克里姆林宫宣传的关键要素，现在已被立法为俄罗斯国家的官方意识形态，以打击同性恋者作为其中最明显的特征之一。
俄罗斯的这种新角色，普京的法令补充道，是由于“全球文明和价值观危机的出现，导致人类失去了传统的精神和道德指引以及道德原则。”
克里姆林宫正在寻找一种意识形态上的理由，试图在其对乌克兰的战争中获得一些国际同情。普京在二月发动的入侵行动进展不顺利，基辅已经夺回了俄罗斯在战役最初几周内占领的领土的一半以上，与此同时，莫斯科继续轰炸民用基础设施，破坏居民区。
乌克兰夺回了赫尔松市，这是俄罗斯今年唯一占领的乌克兰地区首府，就在普京发布传统价值观法令的一天后。在国际舞台上，莫斯科面临着国际孤立，只有白俄罗斯和伊朗向其提供物资援助，而美国和北约盟国则向基辅提供数十亿美元的军事和经济援助。
布鲁金斯学会的俄罗斯问题专家菲奥娜·希尔表示，普京试图将俄罗斯置于美国和其他西方社会的意识形态分裂中，以削弱西方的决心并破坏西方的团结。“他想要尽可能地煽动文化战争，”她说。
“普京和他的随从们有着苏联的大脑，因此他们试图统治俄罗斯，就好像它是苏联一样，”俄罗斯历史学家、人权活动家伊戈尔·科切托夫说道，他曾领导俄罗斯同性恋网络组织。 “如果以前的分界线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现在是传统价值观和他们所谓的‘破坏性’价值观之间。” 时代之间的差异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虽然西方左派至少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一直是社会进步的，但普京年轻时的苏联是一个深具保守色彩的地方，那里把同性恋男子关进监狱或精神病院。
有时，普京对自己的帝国野心非常坦率。比如，今年早些时候，他将自己比作18世纪沙皇彼得大帝，称他的使命也是扩张领土。
然而，当俄罗斯总统在九月的一次演讲中宣布吞并乌克兰的四个地区时，他将这次土地掠夺行为描述为俄罗斯被迫为了捍卫其社会免受西方道德危险的威胁而采取的行动。
“我们想要在我们的国家，俄罗斯，有父亲一号和父亲二号，也许还有父亲三号，而不是妈妈和爸爸吗？我们想要我们的孩子从小学开始被迫接受会导致堕落和灭绝的变态行为吗？他们被教导说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其他性别，并被建议改变他们的性别？” 他雷厉风行地说。
普京先生补充说，只有对抗这种西方的堕落，才能让俄罗斯重新点燃与“真正的、传统的西方”以及他所说的已经与俄罗斯共享这些传统价值的世界其他地区的关系。
“普京长期以来一直试图成为保守世界的领袖，意识到世界人口的大多数不赞成LGBT议程，实际上生活在传统社会中，”德国不来梅大学的俄罗斯民族主义专家尼古拉·米特罗欣说。“他试图用这些保守的同情心取代旧的共产主义同情心，在这方面他相当成功，至少直到与乌克兰的战争开始。”
克里姆林宫一直公开招揽欧美新纳粹分子，同时也将由一位自由选举产生的犹太总统领导的乌克兰政府描绘成纳粹集团，这种观点被许多欧美极左派人士所模仿。“俄罗斯人非常狡猾。他们向不同的人发布完全矛盾的信息并不重要，”加拿大皇后大学专门研究俄罗斯宣传的历史学家伊恩·加纳说。“俄罗斯利用这两种角度，因为他们无耻，因为他们的意识形态实际上毫无意义，也经不起任何哲学审查。”
普京先生对社会保守主义的新强调已经在美国取得了成效，美国共和党的一小部分但言之有物的成员基于文化上的反对而反对援助乌克兰。其中一位批评者，亚利桑那州众议员保罗·戈萨尔（R-Az.），解释他的投票说基辅“宣扬极左意识形态”，尽管乌克兰是一个相对保守的国家，不存在同性婚姻，教堂出席率仍然是欧洲最高之一。
然而，在乌克兰战争期间，俄罗斯的暴行和软弱记录大大削弱了普京先生在保守派和民粹右翼的吸引力。在唐纳德·特朗普当选总统后，共和党人一直比民主党人更有可能将普京描述为朋友或盟友，根据YouGov的民意调查，2016年12月有37%的人持有这种观点。但在去年二月俄罗斯入侵后，这种差距消失了，随着对俄罗斯的广泛愤怒。在欧洲也发生了同样的转变，入侵对欧洲的影响比在美国更直接，引发了数百万难民涌入和能源危机。
“如果你看过欧洲极右派领导人的声明，他们总是说我们需要像普京这样的强大领袖，捍卫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文明，抵御西方的颓废。在战争之前，这确实有效，”来自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中间派党派的议员本杰明·哈达德说。“但是现在，公开为俄罗斯辩护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必须区分普京和俄罗斯人民。对乌克兰的战争表明，传统价值观属于俄罗斯人民，而不属于普京，”来自梅洛尼女士党派的议员伊琳娅·卢卡塞利说。“那些试图限制他人和其他民族的自由，尤其是通过入侵，显然与传统价值观没有任何联系，这些价值观包括尊重他人和尊重他人的自由。”
意大利的经验突显了普京先生在将俄罗斯定位为全球传统价值阵营领袖方面面临的挑战：许多支持类似观点的政治力量也深深地民族主义化，他们把自己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
根据英国萨里大学政治学教授丹尼尔·阿尔贝塔齐的说法，对于梅洛尼女士来说，维护意大利与美国的联盟关系以及与欧盟伙伴建立建设性关系比表达与克里姆林宫的任何意识形态亲和力更为重要。他说：“我一直对过分认真对待这些文化战争持怀疑态度。这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在西方以外，普京自封的传统价值阵营领袖角色也不容易推销，尤其是对于那些以自己更古老文化为傲的国家，比如印度或中国。
印度执政党印度教民族主义人民党外交事务负责人维贾伊·乔塔瓦莱表示：“我们有自己伟大的文明，有自己伟大的价值体系，这是普世的。为什么我们要把一切都看作是在俄罗斯的背景下？他们在做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对此发表看法？”
在俄罗斯本国，随着战争中每一次挫折，政府的意识形态已经朝着更为严格的方向转变。上个月，俄罗斯议会通过了一项法律，将自2013年起针对未成年人宣传同性恋行为的禁令延伸至所有年龄段。这一举措意味着任何带有LGBT角色的文学作品或艺术作品都可能被视为非法。俄罗斯书店被迫从书架上移除数十本书籍，其中包括当代俄罗斯文学畅销书之一《先锋领结的夏天》，这是一部讲述苏联夏令营中两名年轻男子之间爱情的小说。
俄罗斯议会议长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在解释新法律时表示：“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保护我们的孩子和那些想过正常生活的人。其他一切都是罪恶、淫乱和黑暗。”
科切托夫先生表示，在一个由于低生育率和移民而历史性下降的国家，尤其是数十万男性害怕被动员去乌克兰作战的情况下，同性伴侣成为俄罗斯人口危机的方便替罪羊。
“他们对俄罗斯人不繁衍的简单解释是，有一个西方强加的非传统关系的观念，如果我们不加以制止，这将是我们的末日，”他说。“这将是末日，因为谁会为我们打仗呢？毕竟，他们一直在说，西方恨我们，日夜梦想着如何征服我们的苔原和所有的自然资源。”
在这场运动中，俄罗斯官员采取了明显的末世论调。车臣共和国领导人拉姆赞·卡德罗夫长期以来一直被人权组织指控在他的封地发动绑架和暗杀同性恋男子的运动。现在，作为俄罗斯安全机构的三星将军，卡德罗夫先生呼吁对乌克兰和西方的“撒旦民主”发动“圣战”，声称西方从传统家庭中夺走孩子，将他们交给同性伴侣堕落。
前总统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是俄罗斯执政党的领导人，也是普京先生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席，他正在使用类似圣战的语言。“我们的神圣目标是阻止地狱的最高统帅，无论他用什么名字——撒旦、路西法还是伊布利斯，”梅德韦杰夫在最近一篇论述中写道，解释了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目标。伊布利斯是穆斯林对魔鬼的称呼。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所有这些言论都是胡言乱语，”卡内基基金会驻莫斯科高级研究员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说道。“他们缺乏强制推行意识形态、为战争辩护的论据，而战争又是这种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因此现在他们被迫诉诸神秘主义。这真的是最后阶段了。”
请写信给亚罗斯拉夫·特罗菲莫夫，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2年12月17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