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飞行”评论:约瑟夫·罗斯的愿景与痛苦 - 华尔街日报
Dominic Green
1925年左右的巴黎中的约瑟夫·罗斯。照片: 利奥·贝克研究所/布里奇曼图像作家约瑟夫·罗斯于1939年5月在巴黎因酗酒而去世。他被埋葬在一个天主教墓地,但由于没有受洗,被拒绝了完整的仪式。奥托·冯·哈布斯堡,已灭绝哈布斯堡王冠的继承人,派遣了一个代表团。当一名成员称赞罗斯为“王权的真正斗士”时,一支对立的共产主义代表团提出了异议。罗斯的犹太朋友放弃了他们说哀悼祷文的计划。一辆经过的货运火车的噪音淹没了神父的祈祷声。
约瑟夫·罗斯的矛盾反映了哈布斯堡帝国的矛盾。中欧理念——文化、德语、国际化——在1918年灭亡,当奥匈帝国走向德国和俄国帝国的命运时。它的最后痕迹被民族主义和纳粹摧毁。罗斯的妻子弗里德尔在德国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被毒气杀害。他的手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存活在巴黎一位看门人的床下。
罗斯的小说在1950年代在西德重新出版,然后是他的报道。迈克尔·霍夫曼的专业英文翻译证实了罗斯是战间期欧洲不可靠的叙述者,是他自己崩溃的见证者和神话学家。在《无尽的飞行》中,凯伦·皮姆实现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成为第一位写出混乱逃亡者的英文传记,他销毁了自己的踪迹,除了来自朋友的信件和深情、常常困惑的证词外,只留下了模糊的照片和酒店便笺的空白页。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史诗,一个描绘艺术家的肖像,也是他时代的肖像。
摩西·约瑟夫·罗斯(Moses Joseph Roth)于1894年出生在布罗迪(Brody),这是哈布斯堡加利西亚省东部的一个交汇点。他的父亲在罗斯出生前疯狂了并抛弃了妻子。布罗迪有70%的犹太人,而且是哈西德主义盛行,但罗斯的母亲送他去德语学校,这是一个民族主义抬头的时期。罗斯既没有父亲也没有祖国,正如皮姆先生所写的那样,他是一个“二元性格”。不一致是他心理“生存工具包”的一部分。
另一个缺席的父亲统治着哈布斯堡的悖论: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另一位加利西亚犹太作家布鲁诺·舒尔茨回忆说,皇帝的照片是政治囚禁的“无处不在且不可避免的”象征。对于罗斯来说,他说“哈布斯堡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犹太人”,皇帝是一个仁慈的保护者,象征着德语和文明。1913年,罗斯进入了利沃夫(现乌克兰的利沃夫)的大学,然后搬到了帝国首都维也纳。在那里,他在最早的新闻自我任务之一中参加了第11届犹太复国主义者大会。他看到了犹太复国主义的“痛苦必要性”,但拒绝了民族主义作为一个“西方概念”。他真正的家是维也纳的咖啡馆,他在喝醉时感到最自在。
1916年,罗斯在维也纳入伍。弗朗茨·约瑟夫在11月去世;罗斯声称自己穿着“新的铁灰色制服”站岗,看着葬礼队伍穿过街道。“一个时代被埋葬了,”他说。罗斯可能从未参加过战斗,尽管他像伊萨克·巴贝尔一样目睹了布罗迪被摧毁后的情景。他在所谓的“加利西亚泥潭”后方,审查信件并为军队报纸写作。后来,他假装自己是一名中尉、俄国俘虏和红军士兵,并炫耀自己在旧货店买的一枚勋章。
加利西亚被融入一个“公开反犹太主义”的独立波兰后,罗斯回到了衰落的维也纳,并开始以老导师阿尔弗雷德·波尔加的风格写短篇散文(小品),这位“微型大师”。皮姆先生写道,散文是捕捉“帝国废墟中生活的激烈动荡和令人迷惑的陌生感”的理想方式。罗斯称他的作品为“维也纳症状”,并以弗拉维奥·约瑟夫斯的名字签署,后者是一位教导罗马皇帝的犹太叛军。他说自己患有“同化症”。
1919年末,罗斯在赫伦霍夫咖啡馆遇见弗里德尔·赖克勒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一年后,奥地利的经济崩溃迫使罗斯前往柏林,成为“红色约瑟夫”(“Der rote Joseph”),完善了他的方法。“我必须将每一个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事件缩小到个人层面,才能感受到它的伟大和影响,”罗斯在1921年写道。他的人物是悲剧性的漂泊物,被政治事件来回冲击:在酒吧里的卧底警察,“胡子的尖端暴露了他忠诚的服务”,在酒店大堂里闻起来“新皮箱和英国剃须膏和煤炭的富人”,带着“一口牙齿填充物”的拉皮条客,像钟摆一样“来回巡逻”的妓女。
1922年,罗斯回到维也纳并与弗里德尔结婚。作为法兰克福报的特约记者,他穿越欧洲,从布拉格、巴黎、莫斯科、柏林、华沙、基辅到敖德萨进行报道。“我不写‘风趣的评论’,”他在巴黎与编辑发生冲突后说。“我描绘时代的肖像。”他将自己的技巧扩展到散文和小说:在《萨沃伊酒店》(1924)中,每个房间都包含着一个私人的苦难宇宙。在《约伯记》(1930)中,上帝折磨一个虔诚的加利西亚犹太人。在罗斯的杰作《拉德茨基进行曲》(1932)中,命运摧毁了他的哈布斯堡替身约瑟夫·冯·特罗塔。过去的旋律,无论是宗教的还是军事的,都嘲笑着信徒,讽刺着注定毁灭的现在。
罗斯如今因酗酒而病倒了,弗里德尔则在精神病院。他自称为“旅馆爱国者”,但在他痛苦的报告《流浪的犹太人》(1927年)中承认,现代命运是集体的。罗斯陷入了一个充满自我厌恶的酒精深渊,他看到并预见到了欧洲文明滑向深渊。犹太人是局外人:最后的国际人,普遍受到鄙视,没有自己的家园。罗斯这位犹太社会主义者深信只有失落的皇帝才能拯救他的欧洲,并保护犹太人免受民主暴民的愤怒,于是他成为了一个天主教君主主义者。1933年希特勒上台时,他逃往了法国。
皮姆先生写道,罗斯“经常同时是奥匈帝国人、奥地利德国人、犹太奥地利人和天主教犹太人,他声称自己是波兰伯爵和乌克兰犹太人的儿子,或者是奥地利铁路官员和俄罗斯犹太人的儿子。”他想成为,并被视为,一个拼凑物,“他心爱的哈布斯堡帝国的个人化身”,就像弗朗茨·约瑟夫的臣民那样多样化。他的幻想将社会和民族矛盾融合在一起,“就像一座桥梁连接河岸一样”,但帝国的灭亡将他浪漫的连字符拆分成了相互竞争的民族主义。
《无尽的飞行》是一部卓越的侦探和同情之作。皮姆捕捉到了罗斯的永恒运动,他的怀旧和预感,他与一个灾难时代的潮流搏斗。罗斯的浪漫与报道的融合,皮姆写道,既“让我们远离又直面现代世界”。这种梦想与现实的文学连字符在生活中是一个“棘手”的困境,但罗斯的怀旧和直率在书页上迷惑人。他的角色是最后的欧洲人,他一直保持着这个角色到最后。在他去世前不久,他拒绝了逃往美国的机会:“我想和欧洲一起死,在这里,巴黎的一条街上,在这家旅馆前。”
格林先生是《日报》的撰稿人,也是皇家历史学会的会员。
2022年12月31日的印刷版上刊登了“微型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