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新兵的残酷生活与惨烈死亡》- 华尔街日报
James Marson
巴尔维科夫，乌克兰—叶夫根尼·努日因，一名前警察和被定罪的杀人犯，在俄罗斯一所高度安全的监狱里过着一个一名身无分文的囚犯所能期待的美好生活。
在他度过的二十年牢狱生活中，努日因先生与狱友和监狱管理人员结为好友，使他得以拥有违禁手机、免于劳动和在监狱礼拜堂与一名妇女共度三个夜晚。
“我知道关于监狱生活的一切。那是我专长的地方，”这位55岁的囚犯在去年秋天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他将在2027年获释。
努日因先生曾在多年前短暂逃脱，去年七月，又看到了另一个机会，当时一架直升机将瓦格纳集团创始人叶甫根尼·普里戈津送到监狱，该集团是俄罗斯雇佣的准军事组织，用于对抗乌克兰。普里戈津先生向努日因先生和其他700名囚犯提出了与他在俄罗斯各监狱操场上所做的同样提议：以六个月有薪军事服务换取自由，归属于瓦格纳的指挥下。
普里戈津先生告诉一所监狱的囚犯，只有两个实体提供了一条出路，根据他讲话的视频。一个是上帝—也就是说，躺在木箱里的出口—另一个是他。“我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他说。“但我不会让你们全部活着回来。”
在过去的一年里，数以万计的囚犯接受了这个交易。目前尚不清楚有多少人活得足够久以领取他们的应得报酬。
努津因先生是第3号矫正设施的90多名囚犯之一，愿意冒险。他告诉家人：“我有个计划。”后来，努津因先生透露他要去乌克兰，并试图安慰他的两个成年儿子之一，说：“六个月后见。”
普里戈津先生后来告诉《华尔街日报》，普里戈津提供了优惠条件，并“给了我想要的东西。”
唯一的问题是他能否幸存下来。
努津因先生在苏联垮台前在俄罗斯工业城市萨马拉接受了焊工培训，并短暂担任内务部内部部队的准尉，这是一支国内安全部队。
他的生活在俄罗斯经济崩溃和弗拉基米尔·普京成为俄罗斯领导人的时期出现了问题。1999年一次抢劫行动中，努津因先生开枪打死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当时俄罗斯是什么样子吗？每个人都尽力生存，”他解释道。“我被抓住了。”
在监狱里，努津因先生既没有身体力量，也没有财力，这让生活变得更加困难。相反，他利用自己的智慧在犯人和监狱官员之间扮演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他被分配到最舒适的牢房，并免除了在监狱缝纫车间工作的任务。
2016年抵达的囚犯安德烈·伊斯马吉洛夫回忆起努津因先生在监狱院子里昂首阔步，只穿着一条毛巾和拖鞋，展示着布满纹身的肌肉躯体。
为了打发时间，努津因先生在网上分享苏联时代的照片和俄罗斯民族主义口号，发布在他在VK上的页面上，这是一个类似于Facebook的俄罗斯社交媒体网站。他给家人发送了一些照片，展示自己穿着监狱服装放松的样子，还展示了他的纹身——骷髅、皇冠、蛇。
努津因先生在网上认识了奥尔加·切尔卡索娃，他们于2012年结婚。后来在监狱礼拜堂举行的仪式的视频显示，努津因先生和切尔卡索娃女士戴着俄罗斯东正教的结婚冠。一名监狱警卫站在门口。
努津因先生的儿子尼基塔·努津因回忆起2015年与切尔卡索娃女士一起去监狱的旅行。他们在访客区待了三天，与努津因先生一起放松并共进餐。
努津因先生错过了抚养他的两个儿子，并且担心与他的四个孙子失去相处的时间。“我们是他唯一剩下的亲人了，”尼基塔·努津因说，他试图劝说他的父亲不要去乌克兰参战。
普里戈津先生是普京先生的长期熟人，他正在招募囚犯帮助俄罗斯在乌克兰重新夺回失地，此前该国专业军队遭受了严重损失。这位61岁的商人向囚犯提供相当于每月1300美元的报酬，让他们与瓦格纳集团一起战斗半年。如果他们活下来，他们将获得自由，如果他们死去，他们将得到埋葬和墓地。
他佩戴着俄罗斯英雄勋章，这是最高的国家荣誉，努津因先生认为他是国防部的人。多年来，普里戈津先生一直否认与瓦格纳有关系，瓦格纳秘密部署战士到2014年在乌克兰东部与政府军作战，以及支持巴沙尔·阿萨德总统的叙利亚内战。
去年，当俄罗斯入侵乌克兰陷入困境时，普里戈津先生开始受到关注。从去年夏天开始的囚犯招募之旅中，他告诉囚犯他们将受到瓦格纳的战争规则约束——不抢劫，不撤退，根据他讲话的视频。他说，逃兵将被枪毙。
“你到底在干什么？”尼基塔·努津因回忆起问他的父亲为什么要参战。他说，他的父亲最好服完剩下的监禁期，剩下的时间太少了。
运送死者
去年8月25日，努津因先生和其他新兵登上货车，离开了俄罗斯莫斯科东南约150英里处的斯科平监狱。他们抵达附近的机场，乘飞机飞往俄罗斯西南部。从那里，他们乘直升机前往乌克兰东部的俄罗斯占领区。
男人们在一座前监狱进行了一周的训练，使用没有子弹的步枪——后来努津因先生说，这是因为他们不被信任。他说，他们被告知在命令下前进，并警告说“如果有人留在壕沟里，他们会直接开枪打死他们。”
9月2日，这些男人被送到了位于乌克兰东部城市巴赫穆特附近前线的一座房子里，瓦格纳公司数月来一直在攻击这里，至今仍在。那天晚上，努津因先生加入了一个由17名男子组成的小组，他们被装上皮卡车，被带到林地去找寻在战斗中阵亡的战友的尸体。
第二天晚上，努津因先生和其他人回到了那个地方。当男人们开始工作时，努津因先生说他沿着树林边缘走向乌克兰战士的阵地并投降了。他后来告诉《华尔街日报》他一直计划这样做。
努津因先生说他想要改变立场，但没有人信任他。士兵们在一个作为哈尔卡维上尉部队总部的房子的地下室里监视着他。他们给了他衣服、鞋子、毯子和毛巾。努津因先生与44岁的乌克兰士兵维克托尔·亚特苏尼克交谈，他在英国生活了一半以上的时间，因此被称为“布里特内茨”或“布里特”。当他与《华尔街日报》交谈时，这位中士负责照顾努津因先生所住的房子。
努津因先生的家人和其他囚犯从乌克兰YouTube频道的一次采访中得知了他的下落。他说他计划投降，并希望为乌克兰而战。前监狱熟人伊斯马吉洛夫说：“许多人认为他只是在试图求生存，并且在临时编造某种故事。”“他是一个真正的幸存者。”
坐在木凳上，声音疲惫的努津因告诉《华尔街日报》，他接受了普里戈津的提议，因为他不相信俄罗斯臭名昭著的监狱系统会在刑满释放他。“如果监狱当局对你不满，你就完了，”他说。“自由在这里。那里不会有自由。”
9月17日，亚特苏尼克中士带领一个队伍前往寻找死伤的乌克兰士兵时，不小心引爆了地雷，丧生。
哈卡维少校呼吁努津因和其他三名士兵一起前往找到亚特苏尼克中士的尸体。由于该地区散布着地雷，这是一项危险的任务。“他们召唤我，我和他们一起去了，”努津因平静地说。
几周后，负责囚犯交换的乌克兰军事情报同意接管努津因。
哈卡维少校的一些士兵护送努津因前往附近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并将他移交给了乌克兰人。乌克兰人向努津因的家人发送了一段视频。
“我还活着。一切都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努津先生在视频中说，并注明日期是11月1日。
11月13日，努津先生出现在另一段由与瓦格纳有关的频道在Telegram上发布的视频中。标题是“复仇之锤”。努津先生似乎跪在一个用砖头支撑的柱子旁，头部被胶带固定。他自我介绍并表示他曾想要在战争中改变立场。然后，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男人用铁锤猛击他的头部。努津先生倒在地板上，那人再次猛击。《华尔街日报》无法验证视频的真实性。
“努津背叛了他的人民，背叛了他的同志，是故意背叛的，”普里戈津先生在他的新闻服务发布的声明中说。“俄罗斯人，基因上就能闻到背叛。”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在与记者进行电话会议时被问及该视频时表示，“这不关我们的事。”
尼基塔·努津说他的家人没有收到尸体或任何信息。他责怪乌克兰当局导致他父亲死亡。“他们是他们的囚犯，他们对他的生命负责，”他说。“但他们把他交出去了。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
乌克兰军事情报发言人彼得罗·亚琴科只表示努津先生同意交换。
“你知道，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这是错误的，”哈卡维少校在1月份在巴赫穆特受到瓦格纳部队的猛烈攻击时说。“但有23名乌克兰人回到了家人身边，这是一件好事。”
奥克萨娜·格里琴科和凯特·维托里吉娜为本文做出了贡献。
写信给詹姆斯·马森，邮箱：[email protected]
2023年4月25日的印刷版上刊登了“瓦格纳新兵肖像：悲惨的生活，残酷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