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集团叶夫根尼·普里戈津的最后日子 - 华尔街日报
Benoit Faucon, Drew Hinshaw, Joe Parkinson and Nicholas Bariyo
叶甫根尼·普里戈津度过了他的最后时光来规划未来。
上周五，这位军阀的私人飞机降落在中非共和国首都，执行任务挽救他的瓦格纳雇佣军公司的首个客户国家之一。他的非洲帝国已经包括了整个非洲大陆上部署的约5000名士兵。
在首都的班吉河畔总统府内，普里戈津告诉总统法斯坦-阿尔尚·图阿德拉，他在俄罗斯6月的叛乱未能阻止他将新的战士和投资带给他在中非的商业伙伴，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
随后，一架瓦格纳直升机降落在附近，载着来自苏丹快速支援部队的五名指挥官，这是一支依赖雇佣军团体对抗本国政府的准军事组织。代表团从动荡的达尔富尔省前来班吉，带着一份礼物给普里戈津，他曾为他们提供地对空导弹：苏丹饱受战乱的西部矿山的金条。
在撒哈拉沙漠的另一边，普里戈津在俄罗斯国防部的竞争对手向利比亚的瓦格纳客户传递了一条竞争性信息。克里姆林宫正在正式控制一个庞大的企业网络，其野心已经超出了弗拉基米尔·普京总统的舒适范围。代表团由副国防部长尤努斯-别克·叶夫库罗夫领导——这位普里戈津公开斥责并谴责他使用非正式的“你”称呼他的人，当瓦格纳于6月24日占领了乌克兰罗斯托夫的南部军区司令部。
普里戈津在大约同一时间飞回俄罗斯，途径马里，并穿越他试图挽救脱离克里姆林宫控制的客户国领空。
这是这位62岁的准军事首领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的告别之旅。
星期三，搭载普里戈津和他最高级别的副手的巴西航空公司Legacy 600喷气式飞机在距离普京一个湖畔住所仅40英里的地方坠毁，这结束了一场悄然进行了两个月的国际竞争，克里姆林宫和这位自封的军事寡头都在争夺曾经从瓦格纳公司招募雇佣兵的国家的影响力。
多年来，普里戈津一直在不断地流亡，换着假发冒充有胡须的阿拉伯军官，同时在越来越少的愿意允许他降落的机场给飞机加油。
他的死亡让这些企业的未来变得不确定。 克里姆林宫现在寻求国有化 以普里戈津的个人权威为中心的不透明网络。
普京在周四对那些在这架飞机上丧生的人表示了哀悼，并称普里戈津是一个“生活经历复杂”的人，他为俄罗斯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在生活中犯了一些严重错误，” 普京说道，他曾授予这位男子俄罗斯最高军事荣誉奖章——俄罗斯英雄勋章。“据我所知，他昨天才从非洲回来。”
“与俄罗斯军方有关的不同派别可能会试图接管这些有利可图的商业合同，并创建新的代理力量，” 来自英国埃克塞特大学的大卫·刘易斯说道。“普里戈津特别擅长管理这些跨国网络，但他并非不可或缺。”
从马里到叙利亚，许多国家都依赖于普里戈津雇佣的军队，就在几天前，他还向上个月夺取权力的尼日尔新军政府提供服务。
然而，由俄罗斯GRU军事情报机构运营的新雇佣公司正在竞争接管瓦格纳的合同。普京亲自告诉中非共和国总统图阿德拉，是时候与普里戈津保持距离了。当图阿德拉上个月访问普里戈津的家乡圣彼得堡参加会议时，他没有与这位俄罗斯军阀自拍。
“我们都会下地狱，”普里戈津在一段未标明日期的视频中说道，该视频于周三由经常发布Wagner声明的Grey Zone Telegram频道发布。“但在地狱里，我们会是最好的。”
这篇报道基于对十多名非洲政府、军事和情报官员、Wagner叛逃者、活动人士团体的采访，以及《华尔街日报》审查的加密对话和飞行数据，以及公司组织结构图。普里戈津在俄罗斯和非洲之间的航班得到了前俄罗斯空军军官格列布·伊里索夫的证实，他曾与机场工作人员交谈。
普里戈津的许多交易都笼罩在大量受到制裁的壳公司之中，这些公司在不透明的司法管辖区设立银行。这种混淆视听的面纱帮助克里姆林宫声称Wagner集团帮助俄罗斯积累影响力，在非洲煽动反对亲西方政府的抗议活动，并绕过制裁。
他与外国政府达成的许多交易都是基于口头约定，只有普里戈津精心挑选的Wagner官员小圈子之外的人才知道细节。其中一位是德米特里·乌特金，这位前俄罗斯军事情报总局官员的纳粹纹身可以在照片中看到，他也在周三的飞机失事中丧生。
他的成千上万名工人、雇佣兵、厨师、采矿地质学家和社交媒体喷子经常是用现金支付报酬，有时是由普里戈津亲自从塑料袋中支付报酬—而他本人则经常通过派遣私人飞机收取政府的拖欠现金。
自6月以来，克里姆林宫一直在试图控制那些阴暗的不清不楚的安排。由普里戈津的主要竞争对手谢尔盖·绍伊古领导的国防部一直在派遣代表团告知外国政府，他们今后将直接与俄罗斯国家做生意。在叛乱之后，普里戈津与普京达成协议，并将他在俄罗斯的部队转移到白俄罗斯寻求庇护。
但普里戈津拒绝默默退休，他在中东、东欧和非洲穿梭，试图保持他的商业联系。他发布了音频消息，向最近掌权的尼日尔军事政权提供雇佣兵，并发布了自己在马里的视频，身着防弹背心，腰间挂着一个狙击步枪和四个弹匣，誓言“让俄罗斯变得更伟大…让非洲变得更自由。”
在逃
这位被30多个国家制裁的军阀习惯了在逃生活。
他乘坐的飞机经常关闭转发器，并避开西方盟国政府可能声称有关这位被指责干预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的人的信息的1000万美元国务院奖金的领空。
他曾被迫在撒哈拉沙漠中紧急降落至少一次，经常在飞机跑道上进行会议，以防需要迅速离开。
他使用假护照旅行，并派遣瓦格纳网络安全专家的先遣队来搜寻窃听器。他更喜欢通过社交媒体向追随者简报，使用无法地理定位的音频消息，或者在难以识别的地点发布视频。
去年十月，普里戈津抵达利比亚东部的一个空军基地，会见了利比亚民兵领袖哈夫塔尔。普里戈津身着军装，戴着超大肩章和尖顶帽，戴着墨镜和浓密的假胡须。他身边跟随着六名身穿重武装的打手，当地人以为他是一个激进的伊斯兰萨拉菲主义者的追随者。
“看到他的人都以为他是萨拉菲主义者，”一名目击他抵达的利比亚人说。
与会者回顾了会议的照片，照片中普里戈津笑着露出胡须。照片拍摄后不久，他通过翻译对哈夫塔尔大喊，要求2亿美元作为瓦格纳帮助确保利比亚军阀领土安全，包括石油井的报酬。普里戈津后来在下个月派遣另一架私人飞机来取走现金。
普里戈津相信哈夫塔尔的政权已经被法国情报和中央情报局渗透。他在前往利比亚的旅行中穿的利比亚军装是在叙利亚制造并从那里带来的，以确保没有窃听器或跟踪设备被植入。
在他的一队不满的雇佣兵接近莫斯科的时候，普京似乎下定决心要杀死普里戈津，邻国白俄罗斯的专制统治者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后来回忆说。卢卡申科声称他曾给俄罗斯总统打电话，说服他放弃了这个决定，提议普里戈津可以在白俄罗斯找到安全。普里戈津三天后乘坐私人飞机抵达。
“这次叛乱的领导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也背叛了那些被卷入他们犯罪的人，”普京在那个月的一次讲话中说，他盯着摄像头。“他们欺骗他们，逼迫他们去死，让他们遭受攻击，迫使他们向自己的人民开枪。”
克里姆林宫开始对普里戈津创建的商业网络进行控制。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的特工搜查了华格纳在圣彼得堡的玻璃办公大楼总部，以找到针对普里戈津的证据；在城市的另一边，俄罗斯执法部门查封了他的爱国者传媒集团的计算机和服务器，这家社交媒体造谣工厂被指责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在俄罗斯境内，支持华格纳的社交媒体频道被封锁，他的一些子公司被俄罗斯安全部门搜查，他们声称在他的财产中发现了手枪、假护照以及相当于4800万美元的现金和金条。
普里戈津仍然希望挽救他在非洲和中东建立的雇佣兵前哨基地。
“我们不会撤军，而且更甚，我们准备进一步增加我们的各个分遣队，”普里戈津在7月接受总部位于喀麦隆的Afrique Media采访时说。“目前我们所有的义务都已经履行，而且无论发生什么，它们都将得到履行。”
在那个月底，他在叛乱五周后，前往圣彼得堡的特列兹尼宫酒店与非洲领导人进行网络交流，该酒店是17位非洲国家元首和普京出席的俄罗斯-非洲峰会的住宿之一。他们包括图阿德拉，中非共和国总统，他的政府归功于瓦格纳在经历多年武装叛乱后拯救该国。
普京告诉图阿德拉要避开普里戈津，图阿德拉回避了这位军阀。普里戈津设法与图阿德拉的礼宾总长会面，然后前往见一位喀麦隆记者。没有看到任何出席的非洲领导人与普里戈津在一起。
相反，非洲总统被引领进入了一个镀金的克里姆林宫会议室，对面是普京和一个普里戈津视为对手的人：格鲁秘密行动部队负责人安德烈·阿维里亚诺夫将军。
曾经向利比里亚军阀供应武器的军火商维克托·布特最近从美国监狱回到俄罗斯，以换取美国篮球运动员布里特尼·格里纳的释放，他也出现在一个小组讨论中，而普里戈津则在外面徘徊。
据俄罗斯电报频道VchK-OGPU报道，普里戈津开始担心他在非洲的行动被转移到了格鲁，而格鲁以泄露FSB情报而闻名。在峰会的同一周，尼日尔的总统卫队绑架了他们亲美的总统穆罕默德·巴祖姆，并将自己安插为该国的新军事领导。
普里戈津发布了一段语音备忘录，提出派遣雇佣兵来帮助支持军政府。他在马里的盟友也会见了新的尼日尔领导人。
到目前为止，据西非和美国官员称，尼日尔似乎拒绝了这一提议。然而，一些挥舞着俄罗斯国旗和亲普京标语牌的年轻人群涌入首都，要求尼日尔脱离西方。担心俄罗斯支持的军政府在西非和中非扩张的邻国尼日利亚已经威胁要动用军事力量来推翻政变。
一名尼日利亚情报官员表示：“普里戈津的死‘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俄罗斯仍然在那里。瓦格纳的领导人走了，他们在非洲仍然活跃……也许现在克里姆林宫的手会更加有力。”
最终的运动
普里戈津的最后一次旅行始于班吉，图阿德拉和他的情报总监万泽特·林吉萨拉同意在总统府会见他，这是一个白色的河畔建筑群。
图阿德拉的发言人未对置评请求作出回应。林吉萨拉拒绝置评。支持普里戈津的俄罗斯军事教官团体——军官联盟的发言人表示，他们“没有确切的信息表明他是否在班吉。”
在会议上，普里戈津表示，瓦格纳将加强其存在，以确保安全并促进农业新投资，据一位了解会议情况的人透露。
第二天，普里戈津欢迎来自苏丹的快速支援部队指挥官。当他们交出来自达尔富尔松戈矿的金块，装在木箱里时，这位军阀表示他需要更多。
“我需要更多的金子，”据一位熟悉谈话内容的苏丹官员称，普里戈津说道。
瓦格纳的供应帮助这个准军事组织在苏丹的伊斯兰军事政府取得了一系列战场胜利，包括最近夺取了一个武器工厂和喀土穆最大的警察基地。“我会确保你们打败他们，”他补充道。
离开班吉后，普里戈津乘坐他经常用来横跨非洲大陆的私人飞机飞往马里的巴马科，在一段视频中，他站在当地的军用皮卡车前，然后返回莫斯科。
周二，俄罗斯国防部的代表团受邀前往利比亚，参加了利比亚军阀哈夫塔的邀请。哈夫塔曾支付瓦格纳来保护其石油井和领土。普里戈津的叛变让哈夫塔的亲信圈感到担忧，他们担心瓦格纳在利比亚的存在，据在哈夫塔阵营有关系的安全咨询公司利比亚桌的董事总经理穆罕默德·埃尔贾尔表示。
“他们觉得如果他们在俄罗斯能做到，他们也能在班加西做到，”埃尔贾尔说，他表示双方讨论了与俄罗斯政府建立正式防务合作伙伴关系。
俄罗斯情报官员现在将驻扎在班加西，俄罗斯承包商的负责人将被一个新的雇佣兵公司取代。但是同样的战士将继续留在那里。哈夫塔要求提供其老化飞机机队的备件、维护和训练，甚至要求俄罗斯帮助提供其在乌克兰使用的伊朗无人机。
“俄罗斯希望传达的信息是，这是两支军队之间的伙伴关系，”一名利比亚安全官员表示，这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普京告诉我，利比亚对我们非常重要，”叶夫库罗夫告诉哈夫塔。“这是我们访问的第一个瓦格纳国家。”
本文由加布里埃尔·施泰因豪泽撰写。
请写信给本瓦·福康，邮箱：[email protected]，德鲁·欣肖，邮箱：[email protected]，乔·帕金森，邮箱：[email protected]和尼古拉斯·巴里约，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8月25日的印刷版，标题为“瓦格纳首领奔赴拯救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