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无处不在：乌克兰战场上的技术革命如何重塑现代战争 - 华尔街日报
Yaroslav Trofimov | Photographs by Manu Brabo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乌克兰查西夫亚尔——一名乌克兰军人戴着视频护目镜，蹲在一栋被毁的高层建筑顶层，操纵着一架小型无人机飞向附近的俄罗斯占领的巴赫穆特市。
随着一声呼啸，这架一视角无人机（总成本约为300美元）迅速追击一个机会目标，炸毁了一辆满载俄罗斯军队的皮卡车。
“我们开始在这里飞行之前，俄罗斯军队在巴赫穆特市的活动非常频繁，以至于导致了交通拥堵，” 乌克兰安全局特种作战中心“A”成员说道。“现在，巴赫穆特市的所有道路都空无一人。”
在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前线上，每时每刻都有数千架无人机在空中飞行，从廉价的四轴飞行器到可以飞行数百英里并持续瞄准数小时的远程机翼飞机，战争的本质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无人机只是变革的一个方面。新的综合作战管理系统可以实时提供影像和位置信息，甚至可以一直传输到排和班的级别——在乌克兰的情况下，通过Starlink卫星网络——使得目标定位几乎是瞬间完成的。
由乌克兰战争引发的技术革命，是近八十年来欧洲最大的冲突，这一事件正在质疑美国军事学说的一些基本概念的可行性。
一些士兵表示，使用大量装甲车辆和坦克进行联合军事行动以迅速突破防线的作战方式——这是华盛顿及其盟友原本预期乌克兰今年夏天的进攻会实现的——从原则上可能不再可行。乌克兰指挥官表示，不可避免的含义是冲突不会很快结束。
“大规模装甲突击，一次性占领很多公里的土地，就像我们2003年在伊拉克所做的那样，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因为现在无人机的效果变得如此之好，” 美国退役陆军一等军士布拉德利·克劳福德（Bradley Crawford）说道，他是一名伊拉克战争老兵，目前以个人身份在巴赫穆特附近训练乌克兰部队。
此外，在与次级强国的潜在冲突中，美国的整体军事优势可能也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决定性。“这是一个成本问题，” 苏格兰圣安德鲁斯大学战略研究教授菲利普斯·奥布莱恩（Phillips O’Brien）说道。“如果你能以远低于昂贵重型系统成本的方式摧毁它，那么实际上两国之间的实力差异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然而，这些无人机现在具有足够的精准度和速度，可以追上任何移动的装甲车辆，并且，如果操纵得当，甚至可以摧毁最现代化的坦克和榴弹炮。它们的低廉价格也意味着可以针对任何机会目标使用，包括汽车和少数士兵，使得前线数英里范围内的道路空无一人。
“A”中心是乌克兰众多操作FPV无人机的部队之一。根据该部队的说法，自6月1日以来，该中心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FPV机组已打击了113辆俄罗斯坦克、111辆战斗车辆和68套火炮系统，造成了近700名俄罗斯伤亡。
在查西夫亚尔的一个清晨，A中心的操作人员使用装备二战时期反坦克炸弹的FPV无人机摧毁了一辆停放的俄罗斯军车，此外还摧毁了另外两辆停放的俄罗斯军用车辆。他们还将一架无人机飞入巴赫穆特的高层建筑窗户，因为他们发现俄罗斯士兵——很可能也是无人机操作员——在动窗帘。另一架观察无人机记录了随之而来的爆炸。
俄罗斯人也拥有强大且不断改进的无人机能力。就在A中心团队试图在查西夫亚尔的高层建筑中建立阵地的几分钟后，他们就被俄罗斯无人机发现，并且该建筑遭到迫击炮的袭击。乌克兰军人迅速从建筑物中逃离，然后以两人一组、间隔很长的方式重新返回。
在俄罗斯自2022年2月全面入侵以来，无人机在乌克兰发挥了巨大作用，无人机的数量和效果都显著提高，莫斯科迅速赶上甚至有时超过了乌克兰的能力。乌克兰不断有国产和进口的新型无人机投入战场，包括成功用于破坏俄罗斯黑海舰队的海军无人机。许多在几个月前有效的无人机迅速过时，需要重新设计以打败敌人的干扰，指挥官们说。
“没有什么是稳固的，”乌克兰海军司令奥列克西·内日帕帕中将在接受采访时说。“战争是技术发展的时刻。每次行动都是不同的，如果你重复以同样的方式进行，那就没有意义，因为敌人已经有解药。”
任何一方最后一次在地面上取得迅速突破的时间是去年9月和10月乌克兰在哈尔科夫和顿涅茨克地区的进攻。当时，乌克兰人利用人手不足和俄罗斯防御薄弱的位置取得了意外。
随后的乌克兰在赫尔松的进展是去年11月Himars导弹打击破坏了俄罗斯的后勤，以至于俄罗斯选择撤退。
然而，自去年秋季以来，俄罗斯已动员了数十万部队，填补了防御漏洞，并布设了大量的地雷和防御工事。至关重要的是，它还在前线饱和使用了无人机。
六月份，随着乌克兰发动反攻，每当他们的部队集结了几辆坦克和步兵战车，它们的队列很快就被无处不在的俄罗斯无人机发现，然后成为了炮火、直升机发射的导弹和无人机群的目标。地雷场将这些队列引导进了杀伤区。
俄罗斯军队在一月份试图推进到Vuhledar市时，以及随后的小规模装甲进攻尝试中，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乌克兰人从空中发现了这些队列，它们也很快被摧毁了。
在最初遭受了西方供应的坦克和战车的重大损失后，乌克兰部队现在转而以小组作战，他们乘坦克登陆车前往前线，然后试图逐个推进树林。
“不幸的是，我们大部分的进攻现在都是步行进行的，”HUR指挥官Kyrylo Budanov中将说道。“去年秋天你可以看到一个镜像画面，当时俄罗斯人正在进行他们自己的进攻，尤其是在巴赫穆特。同样地，重型装甲的使用很少，每个人都在步行作战。我不认为现在会有什么不同。”
乌克兰进行的血腥战争是美国军队自1950年代朝鲜战争以来没有经历过的类型的冲突。现代西方军事训练和国防采购已经被数十年来针对伊拉克和阿富汗等地的反叛分子作战所塑造。这导致了对昂贵和复杂的武器系统的关注，而这些武器在与可比拟的对手进行全面冲突时很难生存。
“很多西方装甲在这里不起作用，因为它们不是为全面战争而设计的，而是为低强度或中等强度的冲突而创建的。如果你把它们投入到大规模的进攻中，它们就无法发挥作用，”Come Back Alive基金会的主任Taras Chmut说道，该基金会筹集资金为乌克兰部队提供无人机、车辆和武器。毕竟，即使是最昂贵的坦克也被古老的地雷所摧毁。
他补充说，相关的推论是应该专注于为前线部队提供更多数量的更便宜、更简单的系统。这是一个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的历史教训，当时苏联的T-34坦克和美国制造的谢尔曼坦克明显劣于德国的虎式坦克和豹式坦克，但可以大规模生产，以更多的数量投入使用，并且更容易在战场上修复。
特别是在坦克方面，乌克兰战争的教训是，坦克对坦克的战斗已经变得罕见，这意味着坦克的相对复杂性不再那么重要。根据乌克兰官员的说法，自战争开始以来，只有不到5%的坦克被其他坦克击毁，其余的被地雷、炮火、反坦克导弹和无人机摧毁。
尽管乌克兰依赖于西方制造的坦克、火炮和导弹发射器，但它越来越多地使用由约200家国内制造商生产的乌克兰无人机。它们从廉价的FPV到执行几乎每日对俄罗斯深处进行打击的远程无人机不等，而基辅不允许使用西方军火对其进行打击。
最近，在奥里希夫镇附近的扎波罗热前线，A中心的三名成员在树丛中设置了一个阵地，并从向日葵田里发射了一架有翼的观察无人机。另一支乌克兰无人机小组在几百码外建立了一个前哨。
一名机组成员驾驶着无人机本身，另一名则旋转并聚焦摄像头，寻找目标，第三名成员则使用笔记本电脑接收来自其他来源的情报。
俄罗斯对GPS信号的干扰——这对于西方制造的武器，如Himars导弹、精确炮弹和制导炸弹，越来越成为一个问题——意味着飞行员必须凭肉眼驾驶无人机，使用屏幕上的卫星地图并将其与摄像头的视频进行比较。目标是位于Robotyne西南部的一门俄罗斯152毫米自行榴弹炮，当天早些时候被发现，并被使用集束弹药的炮兵击中，使其履带受损。
在找到目标后，机组通知了附近操作乌克兰制造的有翼爆炸无人机的同事，这架无人机的成本约为4万美元，被认为值得用来摧毁一门价值更高的火炮。“如果我们让这门榴弹炮就这样放在那里，俄罗斯人会在黑夜的掩护下把它拖走，并且很容易修复它，”化名为班德拉斯的飞行员说。“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目标，然后我们可以自己摧毁它，而不需要向我们的炮兵请求任何东西。”
本文发表于2023年9月29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乌克兰战斗中使用的技术正在重塑现代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