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日本社会学家如何成为中国女权主义偶像 - 华尔街日报

北京一家专门经营女权主义文学的书店里，陈列着上野千鹤的著作《厌女》。照片： Associated Press记者吴汉冠一股新的“日常女权主义”浪潮正在中国城市蔓延，逃过了早前一波妇女权利活动的镇压，也给中共复兴传统家庭价值观的运动带来了复杂性。

这种现象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包括日本社会学家上野千鹤的突然成名。

几年前在中国几乎无人知晓的上野千鹤的著作，最近在中国掀起了热潮，销量累计超过一百万册。广泛的兴趣使她成为中国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使她跻身备受关注的“年度作者”榜单。

对女权主义兴趣的激增也反映在中国播客的快速增长世界中，最近一份在线排名中列出的40个最受欢迎节目中有10个节目花费大量时间审视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一位以倡导母系社会而闻名的热门主持人，尽管在中国内部被封锁，但仍在吸引听众。

对女性问题的日益关注也可以从专门致力于各种活动的女性社交团体的蓬勃发展中看出，这些活动包括实验剧场和软件编码，以及像34岁的郝亚楠这样的女性的生活选择，她是一名语言老师，2020年离开了长期的男友，移居国外追求事业，尽管面临巨大的社会压力要求她留在家里结婚。

“我曾经认为女性在社会中没有真正的地位，”郝说。现在，她说，她相信女性可以建立自己的社区。

日本社会学家上野千鶴子说，作为外国人并写作关于外国的书籍帮助她避开了中国审查的最坏情况。照片： 罗德里戈·雷耶斯·马林/祖玛新闻社这一趋势出现在中国对待女性待遇引发紧张的时刻。去年，一系列引起高度关注的事件凸显了对女性的暴力，并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抗议，人们抱怨政府反应缓慢。

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在1954年的宪法中确立了性别平等，但对女性活动的容忍度却在下降。一小部分有影响力的女权主义者曾经帮助施压当局于2015年通过了一部针对家庭暴力的重要法律。

然而，自那时起，北京开始将女权主义活动视为敌对外国势力的推动，并通过长达数年的打压行动有效地限制了她们的活动，包括拘留活动人士和关闭她们的社交媒体账户。上个月，独立记者黄雪琴因协助曝光中国最早的#MeToo指控之一而被拘留两年后被以颠覆罪审判。

女性之间的挫折感反而助长了一股更为低调、更为分散、更为个人化的新女权主义浪潮。性别学者和活动人士表示，这使得当局更难以镇压。

“每天的女权主义有助于维持中国陷入困境的女权主义运动的生机，”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的社会学家董一格说。

从长远来看，这可能对党更加棘手，因为它侧重于婚姻和生育等私人选择，而这正是中国领导人迫切希望解决的人口挑战的核心。

2020年12月，周晓媛在北京一家法院为她对中国国家电视台主持人的性骚扰案到场时受到支持者的欢迎。照片： 安迪·王/美联社“现在，当女性想要反击时，她们意识到除了保持未婚和无子女之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选择，”北京活动人士周晓媛说，她曾起诉一位知名的国家电视台主持人，但去年她的案件被驳回。

周表示，上野即使在定义中国女权主义的同时，也体现了中国女权主义的发展。这位日本作家在2019年在东京大学迎新学生的演讲中在中国引起轰动，她说社会对弱势群体，包括女性，尽管努力工作，却给予的回报更少。

这次演讲引发了人们对上野在恋爱、家庭和厌恶等主题上的作品的浓厚兴趣。她与一位年轻女作家之间的书信集成为中国热门评论平台豆瓣的“年度好书”榜单的榜首。

上野千鶴子是东京大学的名誉教授，她指出中国有大量受过教育的年轻女性，她们是在中国经济转向市场化的时期成年的。她说，国家以前能够强制实施更多的性别平等，但在市场经济中的竞争暴露出更多女性在薪酬和招聘方面与男性之间的差距。

“她们开始经历比以前更多的性别歧视，”上野说。“这使得中国女性的处境更接近日本女性。”

她说，作为外国人并写作关于外国国家帮助她避开了塑造中国图书行业的审查制度中最糟糕的部分。

上野千鶴子的一次演讲在2019年走红，并引起了中国对她著作的兴趣。照片： Associated Press的Ng Han Guan语言老师郝说，她最早是在2020年的一个读书俱乐部里接触到上野的著作，并对这位社会学家如何揭露男性主导社会的机制感到惊叹。

她说这些书“揭露了许多男性为了使自己受益而撒的谎言。”她说，她当时的男朋友攻击读书俱乐部是女性的异教邪说，但她并没有被吓倒。

郝和许多其他对上野的作品感兴趣的中国女性也开始关注探讨中国女性面临的具体问题的播客。其中最受欢迎、也更加激进的一个叫做“海马星球”，由一位中国前记者在柏林主持。

以少数雄性生育的动物物种之一命名，海马星球通过攻击中国传统文化的支柱吸引了大量观众。它鼓励女性反抗中国对孝道的崇敬，并将那些无条件支持传统家庭价值观的人称为“婚姻驴子”。

该播客在2021年在中国境内被屏蔽，不久之后一期质疑社会对异性恋爱的优先级引起了70万次收听。然而，即使在被审查后，该节目仍保持影响力，大约有200名听众于5月在柏林举行了线下聚会。

这是海马星球提供的照片，听众们在5月份在柏林聚会，庆祝该播客成立五周年。照片： 海马星球该节目主持人秦丽雯表示，她关注女性面临的个人问题，而不是政府政策，认为压制妇女的现象根植于文化之中。

“抵抗极权国家是有意义的，但也仅此而已，”她说。男女不平等“源自日常生活，源自家庭和个人关系。”

郝说，听海马星球中坚强的女性追求梦想的故事给了她勇气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们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她说。她先是搬到了英国，然后又搬到了拉丁美洲。她说她不再相信婚姻或要孩子。

其他听众以较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对传统期望提出了反对意见。中国西部的一位单身母亲表示，这个节目帮助她决定逃离一段有毒的关系。另一位听众表示，她养成了追随女性电影导演和预约女性牙医的习惯。

山东省枣庄市的一堂待产妇课。中国各地政府正在为夫妇结婚或生育第二或第三个孩子提供激励措施。图片来源： Cfoto/Zuma Press受过教育的城市女性对她们被要求扮演的角色持怀疑态度，而当局正寻求逆转历史性的生育率和劳动年龄人口下降的方式。

今年早些时候，由国家支持的全国妇联提交了一项提案，通过宣传活动和更友好的政策举措来对抗中国女性在婚姻和生育方面的“思想转变”。地方政府已开始为夫妇结婚或生育第二或第三个孩子提供现金激励。

活动人士表示，安全部队一直密切关注女性在酒吧和书店的聚会，女权主义者组织读书俱乐部和电影放映会变得越来越具有挑战性。

然而，一些女性正在找到彼此联系的方式。

《海马星球》播客的一位听众帮助创建了中国的全女性软件编程社区，希望对抗她所描述的技术领域“性别失衡的衰落”。

戏剧评论家王银洁在杭州举办实验性舞台活动，鼓励女性通过身体运动来解放自己。

王银洁说：“你必须了解自己才能表达自己，并摆脱意识形态的控制。外面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太多，但我们可以从调节自己的身体开始。”

请写信给沈璐，邮箱：[email protected]，和范文欣，邮箱：[email protected]

更正与补充五月份在柏林举办的《海马星球》播客活动有大约200人参加。本文早期版本错误地称有500人参加。（于10月5日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