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中国在日益分裂的世界经济中对峙-华尔街日报
Jason Douglas and Tom Fairless
中国去年秋天实现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自40多年前经济开放以来，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额首次超过了美国、欧洲和日本的总和。这是中国和西方走向不同方向的最明显迹象之一，因为贸易、技术、安全和其他棘手问题的紧张局势加剧。
几十年来，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试图让中国成为富裕国家主导的单一全球经济中的合作伙伴和客户。现在，贸易和投资流向正在围绕这两个竞争力量中心建立新的模式。
在这个日益分裂的世界经济中，华盛顿继续通过投资限制和出口禁令向中国施压，而中国则将其经济的大部分部分重新调整，远离西方，转向发展中国家。
美国和欧洲的好处包括减少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以及为美国人和欧洲人提供更多可能本来会流向中国的工作岗位。但也存在重大风险，比如全球增长放缓，许多经济学家担心，对西方和中国来说，成本将超过优势。
随着双方投入更多资源，这些战略变得越来越难以解开。
中国工厂正在用国内生产或从发展中国家采购的化学品、零部件和机床取代西方的产品。中国与东南亚的贸易在2019年超过了与美国的贸易。中国现在与俄罗斯的贸易超过了与德国的贸易，很快也将能够对巴西说同样的话。
中国的对外投资现在主要流向资源丰富的地方，比如印度尼西亚或中东，而不是美国。
包括苹果、Stellantis和惠普在内的主要西方公司正在考虑从中国转移生产。金融公司如红杉资本已经采取措施限制或隔离他们在中国的业务。
美国中国商业委员会对美国公司在中国的调查显示，超过三分之一的公司表示他们已经减少或暂停了计划中的对中国的投资，这是创纪录的高点，远高于去年的22%。
“世界正在分裂成对立的势力范围，”纽约咨询公司Rhodium Group的高级顾问诺亚·巴金说。“有一种势头……在某种程度上是自我推动的。存在加速的风险，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政府来说变得更加难以管理。”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十月份表示，中国和西方国家之间的分裂正在拖累今年世界经济的复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研究表明，美国和中国领导的集团之间更严重的分裂可能会让全球经济损失高达国内生产总值的7%，价值数万亿美元。
经济上的分裂使企业无法进入推动利润的重要市场，使技术和资本的共享变得更加困难，从而抑制了增长。
对于一些主要公司来说，成本已经在不断累积，特别是在像德国这样的欧洲国家，这些国家在过去几十年里通过向中国出售汽车和高端机械而蓬勃发展。根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像大众和丰田这样的德国和日本汽车制造商现在占据了中国汽车市场的约30%，而三年前几乎占据了近50%，因为中国品牌已经扩张。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以北京为中心的经济影响力范围可能无法提供足够的增长，以防止该国陷入长期停滞，因为中国面临着人口出生率下降和过度债务的问题。中国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西方消费者和技术的获取。
2018年中期，美国从中国的进口占其所有进口的22%。根据人口普查局的数据，在截至8月的12个月中，这一比例已经缩减到14%，尽管按美元计算，双边贸易额有所增长。
一些西方资金正在回流美国，或者流向墨西哥和印度等地，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的数据，去年这些地方吸引了新工厂和办公室的投资额是中国的四倍。
Kempower，一家总部位于芬兰的电动汽车快速充电器制造商，计划在美国投资4,000万美元，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Tomi Ristimäki表示。
他希望美国对公司能够像欧洲一样重要，并表示他没有进入中国电动汽车市场的计划。“政治氛围已经改变。我们不再专注于中国，”他说。
Jungheinrich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撤出中国，Brzoska表示，特别是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的时候。
“每个人都在考虑中国可能会入侵台湾，”布罗兹卡说。“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许我们最好选择不同的方式。”
‘两者共舞’
与此同时，中国已经在印尼的镍工厂投入了大笔资金，以满足中国的电动汽车行业需求。科技公司腾讯和阿里巴巴已经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扩张。其他中国公司也在拉丁美洲和非洲的可再生能源项目上投入了资金。
根据《华尔街日报》对中国海关数据的分析，拉丁美洲、非洲和亚洲的发展中市场现在占中国整体贸易的36%，而与美国、欧洲和日本的贸易占比为33%。就在去年夏天，这三个先进市场的贸易占比还更高。
部分原因是中国的工厂正在转移到越南、印度和墨西哥等国家，以继续向美国客户销售产品，同时避开美国的关税。但中国在面向发展中国家客户的价格实惠的智能手机、汽车和机械方面的不断增长的专业知识，也在帮助推动这种转变，而这是以牺牲西方竞争对手为代价的。
中国汽车制造商长城汽车去年表示，未来十年将在巴西圣保罗州投资19亿美元，生产混合动力和电动汽车。比亚迪正在巴西投资6亿美元，泰国投资5亿美元，成为该地区最大的电动汽车销售商。
中国家电制造商美的集团去年在埃及和泰国开设了新工厂，并正在巴西和墨西哥建厂以满足当地市场需求。
“尽管西方似乎在推动脱钩，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桑德伯德全球管理学院的全球管理教授艾伦·莫里森说，并且他还是一本关于中国商业战略的书的合著者。
在中国，像元气森林这样的本土品牌越来越多地与可口可乐等西方品牌竞争。华为技术公司推出了一款具有超快数据连接性的新智能手机，采用了中国制造的半导体，帮助它与苹果竞争。
随着中国公司取代了西方的工具和成品零部件制造商，根据荷兰政府机构CPB跟踪的全球贸易数据，中国在工业生产中使用的进口产品自2005年达到峰值以来已经下降了约50%，而出口却在增长。
这种日益扩大的分歧是在几十年的一体化之后出现的。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的开放以及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引发了全球化的新阶段，为中国带来了投资，为西方消费者带来了廉价消费品。
当西方领导人开始质疑中国的关系时，这种经济秩序开始崩溃，这种关系已经摧毁了一些美国和欧洲社区的就业市场。西方公司抱怨他们不得不向中国合作伙伴交出技术以换取市场准入。
在最初阶段，经济脱钩是犹豫不决的，主要集中在受美国对中国进口产品征收关税的产品贸易上，如半导体、计算机硬件和汽车零部件。
在特朗普总统对大约60%的中国进口商品加征关税后，拜登总统采取措施阻止中国获取高端计算机芯片，并对美国对中国的投资实施了新的限制。华盛顿已经拿出数十亿美元的补贴来吸引制造业回流。
通过6月份的四个季度，中国的外国直接投资比一年前低了78%，中国的数据显示。
不过，假设没有军事冲突，中国和西方之间的完全脱钩并不在计划之中。
中国低廉的生产成本和庞大的消费市场仍然使其对许多公司不可或缺。德国化工公司巴斯夫计划到2030年在中国投资高达约105亿美元。星巴克、拉尔夫·劳伦和荷美尔食品公司也一直在扩张业务。
根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分析，由于关税的影响，美国对中国产品（如半导体和IT硬件）的进口量已大幅下降，但对玩具、游戏和其他未受特朗普时代关税影响的产品的进口量却激增。
中国官员表示，他们仍然欢迎西方投资，包括像特斯拉这样的公司，在上海扩大电池生产。华盛顿将其对华政策描述为“高围墙的小院”，意思是它只希望在计算机芯片等敏感领域进行严格控制，但希望双边贸易和投资继续进行。
然而，证据表明，中国与美国主导的西方之间经济联系的放松正在加速。今年9月，习近平在北京说服金砖国家经济集团的成员国，包括巴西、俄罗斯、印度和南非，邀请更多成员国，包括埃及和伊朗，而未出席二十国集团主要经济体会议。
“我们已经到了开始的尽头，”牛津经济学主管经济学家亚当·斯莱特说道。“脱钩现在确实有一些动力，我认为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请写信给杰森·道格拉斯，邮箱：[email protected]，以及汤姆·费尔利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于2023年11月4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全球经济分裂成美国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