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罪犯被释放后回到乌克兰参加战斗的暴力回归 - 华尔街日报
Matthew Luxmoore
在八月初，俄罗斯西北部农村警方接到一起大规模谋杀案的报警。在两栋几小时前被纵火焚烧的房屋的残骸中，他们发现了六名当地居民被烧毁、肢解的尸体。
这起大屠杀的消息震惊了德列维亚诺伊村，这个拥有1200人口的村庄，帆船在奥涅加湖上荡漾，与芬兰的边界开车三小时即可到达。最令人震惊的是两名嫌疑人中的一人的身份：一名曾被释放出来参加乌克兰战斗的惯犯。
伊戈尔·索福诺夫在加入Storm Z之前已经在监狱里出入了20年，这是一个由罪犯组成的单位，旨在增强俄罗斯的战争努力。如果他和其他人活到足够完成六个月的合同，他们将通过总统特赦的秘密计划获得自由。
索福诺夫幸存了下来，并带着他因贩毒而剩余的刑期回到了俄罗斯。他是大约30,000名被征募的前囚犯之一，其中许多人因暴力犯罪而被判处长期监禁，如今已经回到了自由之中。
俄罗斯各地社区遭受了大量罪行的残害，根据《华尔街日报》对法庭文件的审查、对嫌疑人和受害者的亲友的采访以及俄罗斯媒体的报道。人权活动人士表示，还有数十起未被报告的案件。
据法庭文件，一名男子在咖啡馆发生枪战，打死一人，重伤另一人。另一人被指控强奸两名女孩。第三名曾三次被判谋杀罪的罪犯，据法院新闻办公室称，向睡着的妹妹泼洒汽油并活活烧死了她。
这些罪犯士兵所犯下的罪行可能会破坏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关于战争保护俄罗斯免受敌人侵害的说法。
“我感到不安全。成千上万的罪犯在我们的街头游荡，”安娜·佩卡里奥娃说。她的祖母尤利娅·布伊斯基赫于三月被谋杀犯伊万·罗索马欣杀害。他在莫斯科以东600英里的村庄街头游荡，挥舞着一把斧头，拿着一根草叉，之后自由地返回。他曾在乌克兰为瓦格纳准军事部队作战。“我已经数不清这样的罪行发生了多少次。”
监狱人口减少
几个世纪以来，囚犯们被强行征入军队，直到二战期间，对战争法则的重新强调以及军队职业化使这种做法在西方世界被排斥。在现代，拿破仑在19世纪欧洲战争期间部署了惩戒旅。希特勒有他的惩戒营，斯大林的红军从古拉格劳改营征召罪犯和政治犯。
幸存者寥寥无几。普京的囚犯军队也遭受了沉重的伤亡，首先是在瓦格纳的指挥下，由普京的前副手叶甫根尼·普里戈津领导，然后是在普里戈津反抗军事领导不久后俄罗斯军队自己的惩戒单位，他在八月的一次飞机失事中去世。
瓦格纳将囚犯聚集到一次性的惩戒单位中，这些单位被指挥官们投入战斗，他们对损失的漠视甚至震惊了最坚强的乌克兰士兵。前瓦格纳战士表示，普里戈津采纳了斯大林时代的政策，即立即处决那些撤退的人。
普京在六月确认他赦免了前囚犯，并承认有些人再犯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他说。“但负面影响是最小的。”
据克里姆林宫称，2021年，俄罗斯总统只赦免了六人，并没有透露自乌克兰入侵以来获得赦免的人数。
俄罗斯尚未确认瓦格纳招募的罪犯总数和国防部，但监狱管理机构的数据显示，2022年5月至2023年1月间，也就是瓦格纳招募的高峰期，俄罗斯的总监狱人口减少了超过35,000人。自那以后，俄罗斯没有再发布过这样的数据。
今年11月，记者问克里姆林宫是否会重新考虑对犯有最严重罪行的人的赦免政策，比如一个食人团伙成员在那个月提前结束监禁多次谋杀罪刑期后返回俄罗斯。
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回答说，政策保持不变。他表示，从监狱释放出去参加乌克兰战斗的人们是在“战场上用他们的鲜血赎罪”。
去年9月，乌克兰边境附近的罗斯托夫一家法院判处34岁的谋杀犯谢尔盖·鲁登科监禁11年半，因为他在一次公寓租赁争吵后勒死了一名女子，检方称。据当地媒体报道，他在战争开始时正在服刑11年的谋杀和盗窃罪，之后参加了瓦格纳的战斗并获释。
一些知名罪犯也被释放。2014年因协助谋杀调查记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的罪名被判20年监禁的谢尔盖·哈吉库尔巴诺夫，在去年冬天与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进行了六个月的巡回后获得了赦免。波利特科夫斯卡在2006年因撰写批评克里姆林宫在车臣战争中的报道而在莫斯科公寓楼电梯内被枪杀。
“没有人想要这些统计数据，”罗马诺娃说。
如果他们再犯罪，他们不会被视为累犯，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受到法律的全面惩罚。根据法庭记录和代表被告的律师的采访，一些人因在乌克兰服役而得到了更宽容的对待。
一系列犯罪让俄罗斯政府陷入困境。普京推崇在乌克兰作战的俄罗斯男子。战争给了被定罪的罪犯成为终极爱国者的机会，他们的肖像被展示在致力于战争英雄的当地博物馆中。一些人被邀请在俄罗斯学校发表演讲，其中有60多所学校以士兵的名义改名。
一旦服刑的士兵回到俄罗斯，他们就可以自由地过上获得赦免的生活。大多数人很难找到工作，许多人寻求通过加入国防部队单位再次在乌克兰作战的途径，根据经常与获释的罪犯和在前线服役的罪犯交谈的“囚犯背后的俄罗斯”活动人士亚娜·盖尔梅尔的说法。
没有政府计划来重新社会化他们或平稳过渡到平民生活，她说，这让得列维亚诺伊等村庄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称我们为狗”
监狱招募行动始于2022年夏天，当时普里戈津，一位在苏联时期服刑了九年的餐饮企业家，承诺对那些在乌克兰为他的瓦格纳集团与俄罗斯正规部队一起作战的囚犯进行国家赦免。
当第一批获得赦免的罪犯于一月份从乌克兰返回时，普里戈津赞扬了他们的壮举，并表示社会应该最尊重地对待他们。“我告诉过你们，我需要你们的犯罪才能在战争中杀死敌人，”他在俄罗斯媒体播放的一次演讲中说道，当时他站在一架军用飞机旁边的停机坪上。“现在这些犯罪才能不再需要了。”
37岁的索福诺夫被指控在得列维亚诺伊进行了谋杀，根据法庭记录和索福诺夫的狱友和亲属的说法，去年十月，国防部代表访问了他在圣彼得堡监狱的情况，当时他因贩毒罪已经服刑九个月，于是他报名参加了战斗。
他在俄罗斯社交媒体平台VK上创建了一个新账户，使用了他的姓氏和他的新军事代号“卡累利阿”，这是他的家乡地区。他发布的第一张照片之一显示他和其他三名男子，都穿着军服，手里拿着步枪。
“这里的每个人都来自营地，”索福诺夫写道，使用了俄罗斯俚语对监狱的称呼。
他在12月离开前往乌克兰。“就这样了。我走了，”他在VK页面上写道，旁边是他穿着橄榄绿外套和军队徽章的照片。“等你平安归来！”他的母亲柳德米拉·索福诺娃在评论区写道。
索福诺娃是一个五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住在离德列维亚诺耶几个小时车程的地方，那是一个已经有三名居民在乌克兰前线失去的小村庄。她表示反对儿子的决定去参战。“我告诉他，‘你知道这是单程票吗？’”她在电话采访中说。“他说‘知道，但这仍然比坐牢强。’”
安纳托利·马斯洛夫是一名士兵，他在去年12月在俄罗斯为夺取乌克兰东部城镇索列达尔而进行的代价高昂的进攻期间遇到了索福诺夫，证实了索福诺夫加入了国防部的惩戒营“风暴Z”。索福诺夫在VK上的帖子也证实了这一点。2月26日，他写道：“风暴分队。”后来，他用风暴Z的标志——额头上有闪电的骷髅——替换了自己的个人资料照片。
《华尔街日报》采访的一名前瓦格纳战士表示，他所在的惩教部队的一名成员在去年12月因与一名军官发生争执后遭到残酷殴打，被绑在树上冻死。这名战士说，他看到其他人因拒绝命令而被枪杀。
这些罪犯士兵也参与了战争罪行。这名前瓦格纳战士详细描述了他所在部队在俄罗斯接管索列达尔后进行的一起对平民的大屠杀。“他们称我们是狗，”他说起他的指挥官们。他在一月逃跑，并一直藏匿在俄罗斯占领的领土上。
在战争中“发现了自己”
对许多人来说，金钱和赦免的诱惑大于死亡的恐惧。一名“风暴Z”战士表示，他每月获得7万卢布的工资，是他所在地区平均工资的两倍。“我有选择：在监狱里再蹲8年，或者试图在乌克兰生存6个月，”他说。“我选择了后者。”
俄罗斯国防部从未承认创建“风暴Z”部队。对于罪犯招募的规模、其监狱招募活动的起源以及罪犯新兵的待遇，该部门未回应置评请求。
在7月22日的视频留言中，索福诺夫告诉阿列克谢他正在和他的母亲一起，帮忙做零工。他说他想和一名在俄罗斯占领的卢甘斯克从轻伤中康复时认识的医生结婚。
索福诺娃，他的母亲，说她儿子回来后变得沉默，拒绝谈论他在战争中的经历。他在一架乌克兰无人机投下炸弹时受伤。这次袭击导致他的几名战友丧生。
她说他丢了护照，因此无法在俄罗斯找到工作，感到绝望。而且，他回国后并没有像英雄一样受到待遇，他去哥哥佩特罗扎沃茨克（该地区的首府）探望时被抢劫，下巴被打断。索福诺娃说，袭击者拿走了他的手表、钱包和军事文件。
索福诺夫在7月下旬前往距离德列维亚诺耶有30分钟车程的村庄与他的妹妹住在一起。一个晚上，索福诺娃说，他接到了一位曾和他一起在监狱里服刑的朋友的电话。据索福诺娃说，这位朋友让他去德列维亚诺耶，并带些酒来。
俄罗斯监狱幕后活动人士盖尔梅尔说，像索福诺夫这样的人经常有夸大其词的幻想。在多年感觉没有人需要他们之后，他们突然相信自己被国家选中为国家的防御而可以不受惩罚地犯新罪。
“他们曾经处在一个旨在控制他们的系统中，”她说，指的是许多这样的人大部分生活在监狱系统中。“现在没有人再控制他们了。”
那天晚上，与他的监狱朋友一起，在8月1日，索福诺夫开始大量饮酒。据居民称，两名男子在凌晨2点左右闯入了德列维亚诺耶的一所房子，当房主和他的父亲试图抵御入侵者时，将他们刺伤并杀死了他们。
然后他们进入了第二所房子，那里住着一位女性熟人，并与她的丈夫发生了争斗。据一位熟悉案件文件的人称，索福诺夫喊道，那所房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乌克兰佬”，这是对乌克兰人的贬义称呼。“我们需要清理这个地方，”他使用军事行话说。调查人员称，这两名男子在那所房子里杀害了四人，然后放火烧毁了两所房子，以掩盖他们犯罪的证据。
索福诺夫现在被羁押在侦查人员收集审判证据的过程中。据亲属和熟悉案件的人称，由于他的记录已被清除，他将不会被视为累犯。
来自俄罗斯的罗马诺娃在狱中表示，随着累犯犯罪数量的增加，政府正试图阻止罪犯招募回家。今年9月，俄罗斯议会国防委员会主席安德烈·卡尔塔波洛夫表示，国防部正在进行“持续的”战士招募工作，服务成员只有在战争结束后才能回家。自4月以来被国防部招募的罪犯表示，他们被迫续签原本将在六个月后到期的合同。
索福诺夫的母亲表示，像她儿子这样的人本不应该被释放出狱。“如果他们最终去了乌克兰，”她说。“他们应该待在那里直到最后。”
在德列维亚诺，当地人之前为战争努力筹集资金，并发表希望那些前往乌克兰的“英雄”平安归来的帖子，现在许多人都感到不安。一位居民表示，人们正在安装额外的安全措施，晚上很少出门。
“我们仔细审视每个人，”这位居民说。“我们过去睡得很香，现在每当天黑后听到一丝声响都会警惕，对每声狗吠都会做出反应。”
村里还有另一种更具体的恐惧正在蔓延——担心索福诺夫如果再次被定罪并被送回监狱，会再次通过在乌克兰战斗来寻求自由。
凯特·弗托里吉娜 对本文有贡献。
请写信给马修·卢克斯穆尔，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发表于2023年12月6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从乌克兰回家，罪犯播下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