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华尔街对其中国持股进行“卖出”操作
Lingling Wei
华盛顿最大的中国批评者之一于九月中旬前往纽约，与一些知名的华尔街金融家会面。他的使命是说服他们停止在中国投资。
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人迈克·加拉格尔，主持中国问题的众议院委员会，他惊讶地发现他们并不需要太多劝说。他们告诉他，他们已经在减少他们在那里的投资。
他们的动机不是中国的人权记录，而是经济。在外交关系委员会的闭门会议上，金融家们列举了他们的担忧：中国的经济放缓正在加剧。前所未有的房地产低迷正在吓跑持有中国开发商数百亿美元债务的投资者。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强调国家安全，限制了对数据的访问，并引发了对外国公司进行投资风险评估的突袭和调查。
机构投资者在中国股票和债券中的资金今年已经净流出超过310亿美元，这是中国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的最大净流出，中国官方数据显示。
包括布里奇沃特协会在内的对冲基金，其创始人雷·达里奥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国的支持者，已大幅减少了他们对中国证券的持有。
私募股权公司，包括凯雷，已经大幅削减了他们亚洲基金的筹资目标，或者干脆停止筹集面向中国的基金。先锋集团和范埃克联合公司等共同基金管理公司要么退出，要么放弃了他们在中国的计划。
在过去的十年里，针对中国的私募股权基金每年平均筹集了近1000亿美元。而今年迄今为止，他们只筹集了4.35亿美元，根据数据公司Preqin的数据。
多年来，美国公司一直对在中国开展业务的风险持谨慎态度。然而，华尔街看到了巨大的利润潜力，全力以赴。现在，这个曾经成为北京最信任的美国助威者之一的行业正在撤退，这更加证明了中国几十年的繁荣即将结束。
然而，华尔街上没有人愿意彻底放弃在中国赚钱的机会。公开来看，许多金融家表示他们仍然致力于中国，并且似乎对冒犯北京持谨慎态度。
“华尔街一直非常缓慢，而且将继续非常缓慢地对中国进行评估，” 华盛顿咨询公司奥尔布赖特·斯通布里奇集团的合伙人艾米·塞利科说。“一旦中国经济稳定下来，他们将准备加大活动。”
黑石首席执行官斯蒂芬·施瓦茨曼，贝莱德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以及布里奇沃特的达里奥在11月15日在旧金山的一次晚宴上，带头为习近平鼓掌，当天早些时候，习近平与拜登总统进行了会晤。
黑石集团和贝莱德集团是该活动的公司承销商之一，达里奥也被列为个人承销商。
高管们希望中国领导人能给予一些安抚，因为他的政策使得外国公司在中国运营更加风险。但习并没有努力争取重新赢回美国投资者。他平淡地谈到了人民交流和中美友谊，让在场一些看好中国的人感到失望。
这番言论赢得了一些华尔街人士的赞扬。“习发表了一篇伟大的演讲，”据在场的人士透露，施瓦茨曼在离开时说道。施瓦茨曼身边的人表示，他赞赏习关于需要稳定的中美关系的评论。
这种对华的双轨制度也解释了为什么几乎所有与加拉格尔在9月11日会面的华尔街高管都将会面的条件之一设定为不得透露他们的姓名。知情人士表示，该团队包括摩根大通、高盛和花旗银行的代表。
多年来，华尔街从投资中国初创企业、为中国机构管理资金以及将中国公司上市中获利颇丰。它与北京的关系一直都是交易性的。从中国投资中获得巨大回报的前景意味着北京可以指望华尔街游说华盛顿放松贸易和投资限制。
华尔街资金的减少对已经面临外国制造商和其他公司外流的中国经济是又一重打击。在第三季度，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更多外国投资流出中国，而不是流入。
当金融家们在9月份与加拉格尔及其助手会面时，一些人表示中国的政策制定变得更加难以预测，他们不能再依赖历史数据来构建以中国为重点的基金。
有一位参加讨论的人表示，美国金融高管对中国的投资风险有了“有点觉醒”的迹象。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已经放弃。黑石集团和富达国际已获得中国批准，在该国设立共同基金业务，仍然希望进入中国的万亿美元养老金市场。然而，在8月份的一份报告中，黑石警告称，中国的增长在新冠疫情之前已经下降到趋势线以下。
华尔街对中国的兴趣可以追溯几十年前。20世纪90年代末，时任总理朱镕基要求美国投资银行家帮助重组中国大银行持有的一大堆不良债务。朱支持美国人的提议，即向美国投资者出售中国四大国有银行的股份。
中国同意放开其金融部门，作为加入WTO的一部分，但几十年来，美国银行、证券公司等在中国一直只是小角色。近年来，北京已经发放了更多的许可证，允许西方金融服务公司管理中国投资者的资金。
最近，桥水基金大幅减少了其中国证券的持有。基金的监管文件显示，在第三季度，它清算或减持了大约三十多家中国公司的头寸，包括电动汽车制造商小鹏汽车和电商巨头拼多多控股。截至9月底，其对中国公司的股权价值比一年前低了60%。
“中国正处于长期去杠杆化的过程中，这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完成，” 9月30日的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增长仍然低于预期。”
2013年，习近平上台不久，黑石集团的施瓦茨曼捐赠了1.17亿美元，用于资助一个奖学金项目，将美国和其他国际学生带到习近平的母校清华大学学习。自那时起，施瓦茨曼一直参与美中关系，并与中国高级领导人建立了联系。他是在特朗普政府和北京就中国的贸易做法发生冲突期间担任交涉人的金融家之一。
然而，在2021年，在对私营企业进行全面监管的过程中，黑石集团不得不放弃了对中国房地产开发商SOHO中国的多数股权进行30亿美元收购，因为中国监管机构的审查拖延了时间。
众议院中国共产党问题特别委员会主席加拉格尔批评华尔街与中国的合作。
“太多美国投资者——风险投资家、基金会和资产管理者——正在资助涉嫌参与侵犯人权和为中国军方建造武器的中国公司，” 他在一份给《华尔街日报》的书面声明中说。“这种情况需要停止。”
他要求旧金山晚宴的组织者——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和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提供与习近平共进晚餐的个人和实体名单。他称他们的参与是不道德的，因为他说中国在新疆存在侵犯人权的行为。中国否认了有关对维吾尔族和其他穆斯林少数民族在新疆受虐待的指控。
在中国，美国金融家长期以来一直免受官方批评。
然而，现在他们在北京面临怀疑，特别是被习近平提拔的中国“安全官员”，他们监视那些他们认为在对中国进行空头交易的投资者。今年早些时候，一家国有报纸抨击高盛公司，因为其分析师建议出售一些中国大型银行股份，称该公司的分析是基于对中国银行业的“悲观假设”。
高级经济官员仍然会见华尔街高管，主要是为了试图减缓资本外流的速度。10月20日，在房地产市场复苏措施未能重建投资者信心之后，中国央行行长、潘功胜在北京会见了施瓦茨曼，讨论了政府修复陷入困境的行业计划等问题。
加拉格尔一直在试图施压与中国有关系的美国企业，辩称它们正在支持中国的超级大国野心。
当加拉格尔的团队在九月份与华尔街高管会面时，一些人承认，如果中国市场好转，目前的资本外流很可能会逆转。加拉格尔的委员会希望永久地阻止美国资金流向中国，特别是华尔街基金投资于被列入黑名单的中国公司的股票和债券。
几年前，BlackRock和顶级股票指数编制商MSCI决定将中国股票纳入主要指数，帮助中国吸引了美国养老基金和捐赠基金的投资。现在，这两家公司都正在接受加拉格尔的委员会的调查，因涉嫌促进资金流入中国。
据知情人士透露，BlackRock和MSCI都在配合委员会，并提供了与其调查相关的信息。BlackRock表示其遵守所有美国法律，而MSCI表示正在审查委员会的调查。
风险投资公司Lux Capital的管理合伙人乔什·沃尔夫（Josh Wolfe）在九月份为加拉格尔团队举办了午餐会，他表示，五年前Lux决定不投资中国，因为政府加大了技术用于社会监控的力度，似乎预示着国家控制的加强。
沃尔夫表示他相信资本将继续离开中国。“这是一个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长期转变，”他说。
詹姆斯·T·阿瑞迪（James T. Areddy）为本文作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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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于2023年12月8日的印刷版上发表，标题为“华尔街不再热衷向中国大肆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