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欧洲军队削弱和军火库空缺的担忧日益增加-华尔街日报
Max Colchester, David Luhnow and Bojan Pancevski
英国军队——美国的主要军事盟友和欧洲最大的国防支出国——只有大约150辆可部署的坦克，可能只有十几门可用的远程火炮。去年，英国军方曾考虑从博物馆获取多管火箭发射器进行升级，并捐赠给乌克兰，但这个想法被放弃了。
法国，欧洲下一个最大的国防支出国，拥有不到90门重型火炮，相当于俄罗斯在乌克兰战场上每个月损失的数量。丹麦没有重型火炮、潜艇或防空系统。德国军队只有足够两天战斗所需的弹药。
自冷战结束以来的几十年里，欧洲军队的削弱一直被西方各国政府容忍，因为美国的积极参与，以其庞大的军事力量，支持着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欧洲的国防政策。美国去年占据了北约国防支出的近70%。
但随着美国走向更加孤立主义的立场，以及对来自俄罗斯的潜在威胁的认识重新出现，警报不断升级，在乌克兰进行了将近两年的血腥战斗之后。
目前欧洲没有来自俄罗斯的直接军事威胁，西方军事和政治领导人认为俄罗斯目前被其在乌克兰的消耗战所遏制。但如果俄罗斯最终在乌克兰取得胜利，几乎没有人怀疑莫斯科有能力在三到四年内完全重新武装，并在其他地方制造麻烦。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多年来一直哀悼失去了包括乌克兰和其他东欧国家在内的俄罗斯帝国。
安东尼·金（Anthony King）是华威大学战争研究教授，他表示：“欧洲‘系统性地裁减了自己的军事力量，因为它们不需要花这笔钱’，这要归功于没有明显的威胁以及美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军事主导地位。‘它们基本上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乌克兰战争清楚地表明了欧洲问题的深度。
“尽管北约国家的经济和工业实力总量远远超过俄罗斯及其盟友，但我们却允许自己被他们在军备生产方面超越，” 前北约秘书长安德斯·福格·拉斯穆森（Anders Fogh Rasmussen）表示。“乌克兰现在处于一场消耗战，如果我们不认真对待弹药生产，战争威胁可能会更加接近我们。”
对乌克兰的援助
拜登总统重申了美国对北约的坚定支持，并表示北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但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再次竞选2024年总统，一再质疑北约的价值。尽管他支持北约的集体防御条款，但他与北约领导人就资金问题发生了冲突，并且美国军队人数也成为争议焦点。两党领导人长期以来一直敦促欧洲增加自己的国防开支。
努力通过为乌克兰提供新的美国援助遭到了国会中的共和党人的阻力，而加沙地带的战斗已经让美国政治关注点从乌克兰转移开来。白宫表示，如果国会在年底之前不批准额外资金，美国将无法继续向乌克兰提供更多武器和装备。
欧洲国家已承诺向基辅提供数十亿美元的援助，但表示他们面临经济限制和武器生产限制。如果美国减少援助，欧洲没有足够的储备来弥补差距，也无法同时为乌克兰补充武器并重建自己的军队。北约军事委员会主席、荷兰海军上将罗布·鲍尔今年表示，欧洲现在可能已经“见底”了，无法再为乌克兰提供更多援助。
欧盟看起来不太可能兑现承诺，到今年春季向基辅提供一百万枚迫切需要的炮弹，到目前为止只完成了约三分之一。根据西方官员和俄罗斯政府声明，同一时期，拥有2500万人口的贫困独裁国家朝鲜向俄罗斯运送了一百多万枚炮弹。
乌克兰官员表示，如果援助完全中断，他们将无法继续进行已经艰难的军事行动来夺回失地，也可能无法阻止得到远比自己拥有更多人力储备的俄罗斯支持的部队。
英国前国家安全顾问马克·塞德威尔表示，普京可能会向摩尔多瓦或格鲁吉亚等其他非北约国家施压，在波罗的海地区发动破坏性袭击，或进一步加强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的军事存在，这是俄罗斯位于波兰和立陶宛之间的战略飞地。
波兰已经加紧加强其军事力量，芬兰和瑞典也加入了北约以获得安全保障。
在冷战期间，欧洲的常规部队远远小于苏联军队，因此威慑依赖于如果苏联越过欧洲大陆扩张铁幕，美国将做出核反应的威胁。但是今天俄罗斯的任何较小行动都不太可能被视为值得冒核战争的风险，因此更大规模的常规军事威慑至关重要，塞德威尔表示。
根据北约数据，北约国家的军事开支从冷战期间的年度经济产出约3%下降到2014年的约1.3%。在2014年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之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但变化缓慢。根据欧洲议会的数据，过去十年，欧盟国防开支增加了20%。与此同时，俄罗斯和中国的国防预算分别增加了近300%和接近600%。
欧洲军事实力薄弱是一个巨大的转变，这个大陆自至少从16世纪初到20世纪40年代曾经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这五个世纪里，欧洲的军队和海军力量将世界分割成全球帝国。这种主导地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结束，当时该地区的军队在大约20年的时间里再次相互摧毁。之后，美国和苏联成为更大的强国。
在冷战期间，铁幕两侧的欧洲国家都保持着强大的军队。冷战后的和平红利使政府得以削减军费，转而用于从养老金到医疗保健的各种用途，提高了整个大陆的财富和生活水平，但也使他们的军队变得空心化。
冷战结束时，德国军队在西德有50万人，在东德有30万人，现在只有18万人。仅在80年代，西德就拥有超过 7000辆战斗坦克；统一后的德国现在只有200辆，其中只有一半可能是可操作的，政府官员称。据这些官员称，该国的工业每月只能生产大约三辆坦克。
荷兰于2011年解散了最后一支坦克部队，并将剩余的少量坦克并入德国军队。在冷战结束后，大多数欧洲国家取消了兵役制度。
如今，根据使用公开数据发布年度军事实力排名的网站Global Firepower的数据，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的军事实力都超过了最高评级的欧洲军事实力英国，而韩国、巴基斯坦和日本的军事实力也超过了欧洲第二高评级的法国。
韩国由于来自朝鲜的威胁，冷战从未结束，如今拥有与英国、法国和德国加在一起相当规模的军队——大约50万人员。韩国还拥有世界一流的军事工业，正在帮助波兰武装。
反叛乱重点
美国军事官员和政治领导人长期以来一直敦促欧洲承担更多的军事负担，包括自从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Dwight D. Eisenhower)以来的每一位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1959年警告西欧盟友称，如果他们不在国防上花更多自己的钱，就会“让山姆大叔成为傻瓜”。
2014年，北约盟国同意在十年内将国防支出占经济产出的2%。据该组织称，今年只有北约31个成员国中的11个预计能够达到这一目标。
2022年2月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几天内，德国承诺在国防上支出1000亿欧元，约合1100亿美元，但预计到年底只有大约60%的金额将被拨款。
英国投资于轻型装甲设备，如装甲路虎，而不是重型火炮，因为它面对的敌人装备不足。
军事历史学家西蒙·安格林姆（Simon Anglim）在伦敦国王学院表示：“对我们来说，所有战争都是可选的。”
普京改变了这一点。自2005年左右开始，他公开暗示他的目标是夺回前苏联失去的领土，如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
这加剧了与西方的紧张关系，这是十多年前很少有人预料到的。
波兰、芬兰和波罗的海国家——都与俄罗斯接壤或靠近边界——已经最快地加强了他们的军事力量。波兰表示明年希望在国防上支出超过其年度经济产出的4%，几乎是2022年的两倍。英国国防学院高级指挥幕僚课程学术主任本斯·内梅斯（Bence Nemeth）表示，波兰可能在两三年内拥有欧洲最强大的常规部队。
俄罗斯国防开支将在明年增长到其经济产出的6%，而今年约为3.9%，根据俄罗斯财政部的数据。据跟踪数据的经济学家称，这将是自苏联解体以来的最高水平。如果乌克兰战争今天停止，根据爱沙尼亚军事情报部门的说法，俄罗斯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来重建足够的能力来攻击另一个国家。
“很难想象一个情景，即俄罗斯不会重建，到了2020年代末，它将能够吸取很多教训并组建一支可威胁欧洲的强大军队，” 伦敦军事智库皇家联合服务研究所的副主任马尔科姆·查尔默斯说。
虽然俄罗斯不公开其武器制造数据，但其工业生产报告中的统计线表明了显著增长。成品金属制品的产量——分析人士称其中包括武器和弹药——在今年前10个月比去年同期增长了31%。与军事产出相关的其他生产线也有所增加。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的产量上升了34%，所谓的特种服装增长了超过37%。相比之下，药品的生产下降了约2%。
德国目前无法进行一场防御战，并且必须重新武装以应对俄罗斯的大规模军事扩张，德国武装部队司令说。“我们必须习惯于这样一个想法，即我们可能不得不进行一场防御战，” 卡斯滕·布罗伊尔将军在周日告诉法兰克福汇报报纸。他说社会已经习惯了的和平时代“已经不存在”。
对于欧洲政客来说，在经济增长停滞、政府借贷成本飙升以及人口老龄化将在未来多年内给政府预算带来压力的时候，增加国防开支是一个艰难的政治任务。
一些欧洲官员表示，一旦集结，北约部队在技术上优于俄罗斯，尽管北约的联合作战能力尚未经过测试。乌克兰证明了一个规模较小但管理更为精良的部队可以挑战俄罗斯这样的强大对手。
然而，军事分析人士表示，乌克兰部队在驱逐俄罗斯军队时遇到了困难，部分原因是俄罗斯在士兵和装备数量上具有优势，如果美国停止支持并且欧洲用尽了军事装备，这可能会产生影响。
“人们可能会说俄罗斯受到了打击，我们不需要担心。这是一个有道理的观点，但它忽略了俄罗斯的残余实力，”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教授、欧洲军事专家约翰·德尼说道。“如果俄罗斯在欧洲给我们带来大规模问题，挑战在于，技术和先进能力是否能够解决？在这方面我们面临一些挑战。”
另一个主要关切点是如果俄罗斯威胁加剧，欧洲国防工业基地需要多长时间来调整。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田楠表示：“无疑正在增加开支，但增强的军事能力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实现。”
英国军队被普遍认为由高度能干的士兵管理，并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特种部队。
但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英国国防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已经减少了一半，降至约2.2％，而军队现在才开始进行现代化。资金不足和装备升级的采购交易失败的组合削弱了这支部队。“你需要一支超强大的空军。你需要一支超强大的海军。我们拥有它们。但如果没有一支陆军，你就是不完整的，”英国陆军高级指挥官桑德斯说。
自1991年海湾战争以来，英国没有完全可以部署的装甲师，英国国防大臣本·华莱士最近对议会说。
桑德斯表示，英国允许储备物资减少和其工业基地萎缩是一种风险。他说，过去一年里，他在工厂的时间比在战场上视察部队的时间更多。
英国宣布自冷战以来国防支出的最大增加。但整体军队规模仍预计从之前的82,000人减少到72,500名全职部队。它将用148辆更现代化的坦克替换其227辆坦克，但这些坦克要到2027年才能部署。根据军事分析人士的说法，英国现有的227辆坦克中，只有157辆可以在30天内部署，也许只有40辆完全运转并且随时可以行动，因为许多坦克处于储存状态或正在升级中。
英国承诺将国防支出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5％，但前提是经济条件允许。
“作为负责人，速度不够快，”桑德斯说道。
英国国防部今年向英国航空电子系统公司下了价值4.1亿英镑（约5.15亿美元）的订单，用于购买炮弹和弹药，以将生产能力提高八倍。但这种生产能力要再过两年才能达到。此外，英国还从瑞典购买了14套“弓箭手”炮系统，以取代交给乌克兰的32门AS90远程炮，填补缺口，直到英国自己升级后的远程炮系统在2020年代后期到来。“我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英国国防采购部长詹姆斯·卡特利奇说。
英国陆军的新装甲侦察车“阿贾克斯”展示了军队升级需要多长时间。在今年秋天的一个晴天，一群陆军军官站在倾盆大雨中，看着两辆“阿贾克斯”车在英格兰西南部的泥泞平原上巡航。这是军队首次在军事演习中使用“阿贾克斯”车，距军队首次宣布购买它们已经过去了13年。
最初以55亿英镑的成本订购，以取代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使用的老化履带侦察车辆，Ajax由英国通用动力公司的子公司制造，遭遇了许多技术问题。在测试期间，数百名士兵因驾驶时的振动和噪音而身体不适。延误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军队不得不延长使用70年代的车辆。
这些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但近600辆新车辆要到2028年底才能完全部署。与此同时，Ajax应该使用的新高科技通讯设备也出现了延误，或许更长。
本文由乔治·坎切夫（Georgi Kantchev）撰写。
本文发表于2023年12月12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欧洲空心军火库引发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