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京的俄罗斯，告密强化了团结一致，并成为报复的出口-华尔街日报

六月份，卡米拉·穆拉肖娃被罚款3万卢布，约合330美元，因为一名与她同乘火车的陌生人向警方举报了她的日常红色背包上的徽章。

其中一个徽章上画着和平标志。另一个写着“反对战争”。第三个徽章上画着蓝天和黄色的小麦田——乌克兰国旗的颜色。

她的罪行是令俄罗斯军队蒙羞。

根据莫斯科奥斯坦基诺区法院的文件中包含的证据，举报人拍摄了穆拉肖娃坐在火车车厢里，她的背包放在膝盖上，徽章清晰可见，然后将这些证据告诉了当局。

“我很惊讶。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什么，”40岁的护士穆拉肖娃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没想到会有人竟然如此爱国到这种程度。”

穆拉肖娃是研究人员和社会行为专家称之为可能有数千人成为俄罗斯人举报同事、熟人或仅有短暂接触的人的蔓延趋势的受害者之一。这种做法在苏联时期很常见，特别是在苏联独裁者约瑟夫·斯大林统治时期，人们被鼓励举报被指控为“国家敌人”的人。

卡米拉·穆拉肖娃背着反战徽章的照片，是由她的举报人在向警方举报她之前拍摄的。这张照片在法庭上作为对她诽谤俄罗斯军队指控的证据。现在，“donos”在俄罗斯被称为，自去年2月克里姆林宫下令入侵乌克兰以来，已经开始受到关注。战争开始不到一个月后，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敦促人们举报任何不完全支持这一努力的人，他在一次电视会议上说，尽管西方试图分裂俄罗斯社会，“俄罗斯人永远能够区分真正的爱国者和渣滓和叛徒，并会把他们吐出来，就像一只不小心飞进他们嘴里的虫子。”

“这种社会的自然和必要的自我净化，”他继续说，“只会加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团结，凝聚力和应对任何挑战的准备。”

从那时起，许多俄罗斯人热烈响应，举报任何被认为败坏了俄罗斯军队声誉、批评克里姆林宫所谓的在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或表现出对乌克兰的支持迹象的人。

“如果总统告诉你有敌人，那么你应该试图找到一个，”社会人类学家亚历山德拉·阿尔希波娃说，她一直在研究举报的实践，现在住在欧洲。她说她至少被举报了七次。

对一些人来说，举报是真正爱国主义的表达。他们认为自己是合法的告密者，阿尔希波娃说。其他人则利用它来向当局举报他们的敌人，无论他们是否真的反对战争。

阿列克谢·马卡罗夫是俄罗斯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人权组织纪念馆的历史学家，他表示，让公民相互举报也有助于情报机构追踪公众人物、媒体成员或非营利组织。

“如果他们想对诚实的活动人士或组织施加压力。怎么做呢？他们找到一个写检举信的人，然后他们说‘嗯，我们收到了一封检举信，我们必须调查一下’，”马卡罗夫说。

社交媒体上的报道讲述了一些举报人采取极端行为的情况。有人因为种植蓝色和黄色的花而被举报，有女孩因为头发上戴着蓝色和黄色的丝带而被举报，还有一名男子因为邻居向当局举报他通过公寓的开窗听乌克兰国歌而被罚款。

目前尚不清楚自乌克兰战争开始以来有多少人被举报。但阿尔希波娃估计，根据她和一位法律领域的同事进行的研究，因破坏俄罗斯军事行动而受到惩罚的案件可能多达数千起。

俄罗斯国家审查机构罗斯科姆纳德佐尔的数据显示，2022年该机构收到了283,789份来自公民的举报，其中大部分涉及“在互联网上发布非法信息”，包括关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的虚假信息，并要求将其删除，这一信息是根据该机构网站上发布的信息得出的。这比前一年高出25%以上，其中最大的增长发生在入侵开始后的一个月，尽管目前尚不清楚有多少投诉来自举报人。

“大多数情况下，公民向俄罗斯联邦通信、信息技术和大众传媒监督局（Roskomnadzor）提出请求，要求删除涉及亲乌克兰宣传的资源链接，”该机构在其网站上的一份报告中说。

“很可能可以说，乌克兰战争和举报实践的扩大是相互关联的事情，因为许多举报与俄罗斯公民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反应有关，”俄罗斯当局于2021年解散了纪念组织的马卡罗夫（Makarov）说。

“现在举报非常普遍。互联网上有整个群体在做这件事，”代表平面设计师妮娜·佐洛图欣娜（Nina Zolotukhina）的律师叶卡捷琳娜·谢列兹涅娃（Ekaterina Selezneva）在接受采访时说。

俄罗斯国家审查机构Roskomnadzor的数据显示，该机构在2022年收到了283,789份公民举报。图片： MAXIM SHEMETOV/REUTERS佐洛图欣娜，24岁，在战争开始后不久被拘留，当时一名男子指控她在莫斯科一家夜总会与一位熟人交谈时发表了反战言论，根据莫斯科巴斯曼区法院的文件。法院称，这名男子听到佐洛图欣娜喊道“乌克兰将会自由！杀死俄罗斯士兵！”

佐洛图欣娜否认了这一指控。她在给《华尔街日报》的电报消息中说，举报她的男子喝醉了，行为咄咄逼人，并在她不理睬他时感到不悦。

2023年1月，法院裁定她因诽谤俄罗斯军方罪名成立，罚款30000卢布。

律师塞列兹涅娃表示，她希望通知人能作证，但法院拒绝传唤他，“这在政治案件中经常发生，”她说。

穆拉肖娃的律师安东·阿普特卡遇到了同样的障碍。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提出动议要求传唤告发他的人到法庭接受质询，但法官拒绝了他的请求。

穆拉肖娃承认她的包上别着所描述的徽章，但她并没有承认被指控的罪行，因为“她不认为自己做了任何违法的事情，”阿普特卡说。

据代表被告受审的律师称，通知人并不总是需要在法庭作证，这使得人们可以随意捏造指控。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主持了2022年3月的一次会议。图片来源： Andrey GorshkovGetty Images据人权组织OVD-Info的报告称，退休人员奥尔加·斯列吉娜因称赞乌克兰总统沃洛迪米尔·泽连斯基的外貌而在2022年12月被举报。OVD-Info监测警方拘留情况并帮助抗议者找到律师，该组织提供了斯列吉娜的辩护。OVD称，她在与另一位晚宴客人闲聊时称赞了泽连斯基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

据OVD-Info称，她被罚款40000卢布。无法联系到斯列吉娜置评。

三月份，40岁的采购经理尤里·萨莫伊洛夫在莫斯科地铁被拘留，因为一名乘客看到他手机上的图片被认为是对俄罗斯军队的诋毁，并报警。根据莫斯科切尔约姆什基区法院的文件，萨莫伊洛夫手机的屏幕保护图片是乌克兰阿佐夫团的标志。一名乘客拍下了这些照片以及萨莫伊洛夫的照片，法院裁定将其羁押14天。目前尚无法联系到萨莫伊洛夫置评。

举报者已经变得如此普遍，以至于今年早些时候，自由新人党领袖、国家杜马议员阿列克谢·涅恰耶夫将这种做法描述为“一种流行病”，并呼吁立法，使“连环告密者”承担惩罚。

克里姆林宫并未立即回应有关基于举报者的案件数量增加以及俄罗斯当局是否鼓励这种做法作为阻止人们批评乌克兰战争或敦促结束军事行动的方式的评论请求。

四月份，总统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谴责了这种做法，称其为“令人恶心”。

然而，分析人士表示，这种现象似乎正在达到其预期目的：让俄罗斯人服从。

“人们相信举报可能无处不在，来自任何人，”人类学家阿尔希波娃说。

克里姆林宫称其在乌克兰的行动为特别军事行动。照片： 尤里·科切托夫/Shutterstock凯特·沃特里吉娜对本文有贡献。

请写信给安·西蒙斯，邮箱：[email protected]

发表于2023年12月28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普京俄罗斯’中的爱国告密现象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