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波罗逝世700周年是反思威尼斯命运的时刻-彭博社

2023年7月的威尼斯圣马可广场。

摄影师：MARCO SABADIN/AFP*《马可·波罗游记》*在印刷机改变西方文明之前的一个半世纪就成为了畅销书。

这本书通过七个世纪、多个标题、多种语言、无数文本变体以及可能有150多份来自14世纪的手稿传世。但当它开始流传时，这本书有一个尖刻的意大利绰号：《百万》 — 即其中所包含的谎言数量。这也是一些读者对它的威尼斯创作者所发出的指责，他显然意识到了他对忽必烈汗和蒙古帝国的财富和奇迹的描述所引发的难以置信。在1324年1月，波罗躺在威尼斯临终时对在床边的人说：“我没有告诉你们我看到的一半，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周六，威尼斯将庆祝他去世700周年纪念，并举行为期两周的年度狂欢节，这个街头游行/化装舞会一直持续到圣灰星期三前夕。根据一个意大利旅游网站，今年狂欢节的主题是*“Ad Oriente”*，即“向东”，是“旅行、发现和与以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世界相遇”。仿佛游客还需要更多的鼓励一样。

当然，事实是，马可·波罗对威尼斯以东的描述几个世纪前就不再是虚构的了 — 最著名的，或者说是臭名昭著的，是激发了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跨越大西洋进行寻宝之旅，最终登陆美洲，而这恰好是通往中国的路上。

语言学家们还从马可·波罗有时神秘的地名中找出了真实存在的城市和地点：Chandu（科勒律治和奥利维亚·牛顿-约翰的香港）是上都，蒙古语意为“上城”，蒙古人在那里过夏。他们在Cambaluc过冬，这个词源自于khanbaliq （蒙古语或维吾尔语中的汗的城市），现在就是北京。波罗最喜欢的大都市Quinsai一词来自于中文xingzai （“临时居住”），这是南宋皇帝给杭州的临时首都的称号，他们梦想重新夺回失地，直到忽必烈的军队终结了这些愿望。

从这位威尼斯人的地名词典中，我个人最喜欢的是Zayton — 他描述的一座世界上最伟大的港口，也是我们“缎”的起源地。很可能是泉州，就在福建沿海，正对着台湾，现在北京可能想要收回这片土地。

中国和东方如今变得非常真实，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超级大国的地缘政治中扮演着好战的角色。而虚幻的是威尼斯。

如今，威尼斯在曾经几个世纪里保护它免受入侵者侵害的泻湖中享受着一种虚假的孤立。这座有时湿漉漉、有时恶臭、常常令人着迷的亡者之念，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涌入。在波罗去世后，自称为“最宁静的威尼斯共和国”的寡头民主政体还坚持了473年，直到拿破仑和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迫使最后一位公爵退位。在这半个千年的时间里，威尼斯，在辉煌和衰落中，展现出了西方将来的多面预兆。

现在如此，数百年前的威尼斯也是如此。富人通过投资政府债券或者 prestiti — 威尼斯在欧洲率先推出的金融工具 — 来帮助支付它面临的许多昂贵的军事危机和存在性冲突的费用，这些冲突涉及神圣罗马皇帝、教皇和奥斯曼苏丹。

玩弄和破坏市场？威尼斯早已如此。这座城市拥有多达欧洲矿山出产的四分之一银的储备，并从银与黄金的价格差异中获利。就像我们今天交易衍生品一样，威尼斯人将银带到中东、埃及和亚洲 — 那里的银更加稀缺 — 以换取黄金，而在西方黄金更有价值。事实上，威尼斯的黄金储备可能对1345年欧洲经济和金融崩溃做出了贡献，当时一些重要的佛罗伦萨银行倒闭。崩溃的导火索是英格兰违约，但混乱的种子很可能是由威尼斯的大宗商品交易和它引入欧洲各种以黄金为基础的货币的不平衡所播下的（这些货币恰好是威尼斯货币的竞争对手）。

尽管威尼斯有其他城邦的竞争对手，但在接近四个世纪的时间里，威尼斯主宰了欧洲与亚洲、埃及和黎凡特之间的贸易。然而，就像历史上所有其他大国一样，它也被技术和商业创新以及突如其来的经济戏剧性转变所击倒。例如，葡萄牙通过好望角航线前往亚洲带回香料和奢侈品所需的时间比威尼斯的陆路更长，但商品更加廉价，因为航行省去了这座城市的商人需要支付的中间人。有一段时间，威尼斯考虑在苏伊士运河现在的位置附近修建一条运河，以连接地中海和红海，但奥斯曼人阻挠了这一计划。至于威尼斯宝库中的所有银：西班牙在南美发现了大量银矿，使得威尼斯的储备贬值。

追求权力和利润产生了一种选择性的排外情绪，这种情绪至今仍然存在于各国。威尼斯喜欢对经济有利的移民；否则，祝你在这里获得居留权。这座城市——由罗马帝国的废墟逃离的难民建立——设立了第一个犹太人隔离区；然而，它也鼓励了相当程度的宗教和哲学宽容——只是为了蔑视罗马的教皇。威尼斯人热爱奥斯曼人的财富，又因为他们强大的军事实力而害怕他们，威尼斯人磨练了外交的双重性，比今天的许多谈判者更善于进行多维度的政治手腕。没有多少市民士兵，威尼斯培养了雇佣兵的使用，就像今天的美国和俄罗斯一样。如果一切都失败了，还有毒药。听起来耳熟吗？虽然这座城市有时会产生民粹主义者，但它更倾向于由深层国家——无名的理事会来统治，他们保护着寡头政治。它还尝试了类似军政府的雏形（称为zonta），用于应对紧急情况。

就像今天的伦敦和纽约这样的财富中心一样，威尼斯在政治和经济上衰落的同时依然辉煌；它剩余的财富继续资助着艺术、建筑、音乐，虽然是短暂的，但也带来了一种权威和壮丽的感觉。然而，在最后，威尼斯变得不过是卡纳莱托的一幅纪念画，被英国富豪的后代从他们的大型旅行中带回家，就像今天中国和印度富人的孩子们一样，他们也在收集纪念品。

但城市的幽灵仍然存在 — 在莎士比亚的奥赛罗和威尼斯商人中，在托马斯·曼的中篇小说，J.M.W.特纳的绘画中，在充斥着游客的运河和广场，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威尼斯。我最喜欢的描绘是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后现代杰作隐形城市。在书中，忽必烈汗要求马可·波罗描述他所统治的帝国的城市，他的军队征服了这些城市，但他并不真正了解它们。而波罗，亲自走过这些城市，拥有这方面的知识。于是，这位年轻的威尼斯人开始诗意地列举一个又一个的城市 —— 在水中，在陆地上，在空中，折射，反射，迷人，被诅咒 —— 共55座。

最后，忽必烈汗意识到马可·波罗实际上在做什么：他只是在描述一个地方，威尼斯，他深爱并渴望在穿越亚洲多年后返回的城市。意大利语中“城市”的词很贴切：città —— 它既是单数又是复数。威尼斯注定在许多方面繁荣和衰落 —— 但今天，即使是在它被幽灵所笼罩的状态下，它仍然存留。我们应该算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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