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的霸凌丑闻,原来这么多女星有份_风闻
柳飘飘了吗-柳飘飘了吗官方账号-47分钟前
作者 | 柳飘飘
本文由公众号「柳飘飘了吗」(ID:DSliupiaopiao)原创。
几月前,日本一剧团的女演员有爱纪伊被发现跳楼自杀。
若不是其所在工作单位的名号够瞩目,大概只会沦为社会新闻中最常见的一桩。
——宝冢歌剧团。
日本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国宝级剧团,以未婚全女表演班底为特色,日本女王天海祐希、黑木瞳、凉风真世等女星都曾是该剧团的优秀毕业生。
多数人只知宝冢是享誉盛名的艺术殿堂,却很少注意到其年久失修的裂痕。
一如这次危机公关,宝冢依然采取一贯的逃避型回应方式——
道歉,但不承认,不整改。
遗属代理律师指出,有爱去世原因是长时间超负荷工作和前辈的骚扰。
直到11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宝冢只承认了前一指控,却否认了有关欺凌和权力骚扰的指控,甚至声称:被卷发棒烫伤,在剧团内是很常见的事(?),并不能确定是否存在霸凌。
最后以理事长辞职作结,最近还取消了十年一次的大运动会,让不少粉丝大失所望。
对即将迎来110周年的宝冢歌剧团来说,一颗新星的陨落,或许只是被碾在时代车轮下的一粒尘埃。
而幻梦被戳破,其实是一种必然。
虽然全女班底乍听是专为女性打造的艺术平台,但宝冢本质更像一所女校。
内部,等级森严、规矩繁杂。
而内部“清、正、美(清纯、端庄、优美)”的校训又要女孩以无菌花的形象示人。
就像宝冢歌剧团经常被粉丝戏称为“铁路文工团”。
因为它隶属于坂急电铁集团,1913年创立之初,也仅是为了给铁路附近的温泉游乐园引流的一支女子歌唱队。
而女孩们想正式入团,还得先在宝冢音乐学校学习两年,其出了名的军事化管理,让宝冢在坊间有了“女の軍隊”的外号。
学校实施一对一指导制度,即二年级学生(本科生)指导一年级学生(预科生)。
预科生不仅得承担所有打扫任务,还得以上级生为绝对权威,遵守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龟毛制度。
若比学姐先洗澡,就得把澡堂打扫干净,一根头发都不能有;看见电车要鞠躬,因为学姐可能在车上……
来源|哔哩哔哩@無駄無言
日本电视台曾为天海祐希制作过一次专访,预科生每天得在走廊站着等到学姐们走完才能离开,有时一周都赶不上去浴室泡澡的时间。
上级生不会明确告诉你怎么做,而是让你不断试错,并美其名曰“这是爱的方式”。
来源|微博@日本冲绳美之岛旅游
这些繁文缛节被沿用了上百年后,直到2020年才被废除。
也不难理解,宝冢歌剧团为何一直被霸凌传闻缠身。
当年以全校第一考入宝冢音乐学校的小柳留美子,曾被衣服上藏着的针刺伤。
天海祐希还因为看不惯学姐的苛刻要求、试图改变霸凌制度,被连累受罚,在团期间更是一直被谣言缠身。
再到现在,情况也并没有变得更好。
去年2月,《周刊文春》就爆料过有爱纪伊长期遭受其他女演员霸凌。
曾有工作人员听到她在排练场被前辈大声呵斥,还有一次被叫进化妆室,出来时额头出现被卷发棒烫伤的痕迹。
今年年初,又爆出男役top star的真风凉帆霸凌其搭档星风圆。
嘲讽她“笑容不可爱,脸很胖”,还要求其跪坐反省一小时。
诡异的是,不少霸凌者平步青云,反倒被霸凌者要么选择自我了结,要么默默退团,还有的选择下海。
比如宝冢96期生徒铃木郁子,便遭到同期和宝冢的双重霸凌。
入学半年就被多次诬陷偷窃,铃木申请调查监控,却被学校工作人员拒绝。
仅仅在宝冢前辈的追悼会上接受媒体两句访问,就被宝冢以“擅自接受采访”为由处罚,最后被学校勒令退学。
据说是出于对学校主打“清正美”的报复心理,后来铃木用法律手段成功替自己辩白,但她拒绝回校,而是选择下海拍片。
今年11月,宝冢第102期女演员樱月乃亚,也突然宣布退团,并化名渚恋生在成人片界下海出道。
巧的是,她也被曝过在团内遭受精神霸凌。
实际上,能入团的女演员大多本身家庭条件不错。当时日本流传着“东有东大,西有宝冢”的说法,宝冢音乐学校入学门槛高,学费高,名额少,每年只从上千个报名者中录取40名。
加上那些从宝冢走出去的红透半边天、公众形象良好的优秀毕业生们,堪称宝冢的一张张镶金名片和活体招牌,加深了大众对宝冢“严校出高徒”的好印象。
也因此,尽管霸凌事件频出,但每年依然有不少女孩汲汲于此,宝冢歌剧团依然是很多人心中梦的世界。
作为日本两大知名造星厂的杰尼斯与宝冢如今都深陷丑闻,细究起来也不乏共性——
都把自身的隐疾捂得很紧。
看似维持了表面的光鲜亮丽,但同时也是在放任病菌滋生,炎症加剧。
宝冢的最大问题不仅在于霸凌,更在于持续隐瞒霸凌。
实际早在18年,宝冢音乐学校就有新生不堪前辈霸凌而跳楼自杀的例子,只不过被宝冢封锁了消息。
对于铃木郁子的下海报复,宝冢的处理方式也是买断她所有的作品,维护“团设”。
宝冢的商业属性其实很明显,造梦。
剧团生徒们都是未婚女性,也往往被视为精灵般的梦幻符号,真实姓名、年龄、三围等个人信息都不对外公开。
表演剧目的主题和情节也要符合“清正美”要求。
因此宝冢很多引进剧作都会做改编,比如把原版《伊丽莎白》里皇后身患梅毒,改成她为了练体操节食导致贫血。
德奥音乐剧05版
宝冢版,来源|哔哩哔哩@熊猫大侠阿
宝冢让人趋之若鹜,也是有原因的。
宝冢的诞生,正值东西方文化交汇的日本大正时期,在女性以家庭主妇为唯一出路的年代。
“清正美”的校训和军事化管理,对家长而言是“完美新娘”的培训基地。很多家长把女儿送进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她们学习礼仪、修正自己。
对女孩而言,她们向往的则是光鲜亮丽的梦想舞台。
男性角色全由女性反串扮演,这在整个偶像产业也算成功打开了新思路。
尤其是对于像天海祐希这样怀揣演员梦的女孩,虽然从小被吐槽又黑又高,长得像“牛蒡”,但在宝冢反而有了用武之地,甚至可以享受比娘役更受捧的男役待遇。
不仅给所有日本女孩造梦,也给粉丝造梦。
宝冢有一套成熟的造星体系,大推女反串的男役,塑造女观众心目中区别于现实生活的理想男性。
把故事中的男性角色人设,和演员个人魅力做深度绑定,让粉丝上头。
还开创性推出供人嗑CP的“控比”模式。
比如天海祐希和她的搭档娘役麻乃佳世,大地真央和黑木瞳,都是当年高人气的黄金控比。
戏里的爱情故事和戏外的同窗情谊相互交织,也为粉丝产出了不少亦真亦假的CP糖。
男役大地真央,在一众新生里对黑木瞳一见钟情,任性跟剧团提要求,自己的搭档娘役非她不可。
而对黑木瞳而言,大地真央作为前辈也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哪怕双双退团后,至今仍让粉丝嗑了42年。
而对粉丝来说,则主打一种打破边界感的近距离追星,包括且不限于为偶像做饭、拎包、接送。
剧团还在门口开设“花之道”,要求团员下台后依然要与粉丝热情互动,进行饭撒(给粉丝发福利),团员上下班路上就能算得上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当然,后来也因为一些越界追星行为被取消)。
来源|NHK纪录片《宝塚主演男役传说 狂热的100年》
可再怎么极力营造华丽梦幻的表象,也掩盖不了内里秩序的崩坏。
梦幻泡沫,一触即破。
宝冢的丑闻其实揭露了一个社会性的尖锐议题——
哪怕是全女阵容,但宝冢所遵循的依然是男权社会规则。
我经常在某书、某音等平台看到一种论调,类似“如果世界上都是美好的女孩子就好了”云云。
我不批判其出发点,但就宝冢的情况而言,这个设想在实践上恐怕问题相当大。
在目前阶段,尤其在父权制真正消亡前,女性的“含量”“占比”其实动摇不了性别困境。
因为“爹”不是一种性别,而是等级和阶级。
“男役为主,娘役为辅”的不平等待遇,便是宝冢内部男权体系的缩影。
掌握权力的管理层里,男性居多。
虽然全员女性,但在剧团里,男役也比娘役吃香得多。
剧团按不同风格分成五个演唱组“花、月、雪、星、宙”,和一个由资深团员组成的“专科”。但位于金字塔顶端的top,是每个组的主演男役。
宝冢版剧目《伊丽莎白》为了凸显男役,削弱了女主戏份,女主角甚至曾有男役出演过。《凡尔赛玫瑰》的女性角色奥斯卡和《风共》里的斯嘉丽也大多由男役表演。
连娘役也自觉意识到,在舞台上,娘役负责“配合”,最重要的还是要让男役显得耀眼。
更可怕的是,宝冢这种企业式管理的高度自洽。
各种严苛的上下级管理制度,还要美其名曰是为了舞台表演培养耐力和团结协作能力。
力捧男役,客观上也是为了满足受众需求。
比起娘役,宝冢力推的男役更受女观众喜爱,因为满足了女性对理想男性的想象。宝冢也很清楚这一点,排练时,指导老师都会让她们散发“男性魅力”。
下一场在诠释生角时
心中要有“我是男的”的意识
表现出魅力是很要紧的
这是观众着迷的原因
很多网友疑惑,被霸凌者为什么不集体反抗?且不说以暴制暴能否根治问题,实则也落入了父权逻辑的圈套。
即使宝冢表面上是全女阵容,但依然置身于传统父权生存体系之下。
屠龙,是为了变龙;霸凌,是为了不被霸凌,这依然是父权制度下的一种生存逻辑。
前男役东小雪自06年退团后,就经常在网上痛批宝冢团内的霸凌行为,自曝曾被霸凌,也曾霸凌别人。
所以宝冢再怎么标榜女性力量,自始至终都是作为一个珠光宝气的商业化机器在运作,真正可怕在于对女孩的异化。
在这种压抑封闭的教育氛围下,除了授受技艺,教育理念并没有与时俱进,继续培养“完美新娘”。
宝冢歌剧团创始人小林一三的遗训《丑女25条》,还被贴在舞台背后。
而宝冢的教育对很多女孩的影响,也是肉眼可见地敲骨吸髓。
在纪录片《Dream Girls》里,因为结婚退役的前成员,把从宝冢训练出的服从天职,无缝运用进她的婚姻之道,甚至引以为豪。
不管上面的人说什么
喜不喜欢都得做,不得违逆
结婚后和丈夫偶尔会有摩擦
但是我会忍着,照他的意思做
男人能娶到宝冢出身的女孩
是非常幸福的
女孩们也会笑称,行为举止都得模仿男性的男役更能理解男人心理,更容易成为好太太。
因为被人服侍过穿西装,只要丈夫手一伸,就能很快穿上。
当然,也不乏像天海祐希、黑木瞳这类成功出走转型,活成大女主的巨星。
除了过硬的艺能,面对霸凌,她们遵守的也都是安寿美罗这样的自洽逻辑——
“不管受到任何欺负,精神上会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对于宝冢,她们始终是感激多于埋怨。
为了站上艺术舞台,有的入学前苦练歌舞,入学后每天4点半起床,用棉棒仔细清扫学校各个卫生死角,她们甘于为了提升表演技能而“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在剧团苦熬十几年,甚至花费半生。
但同时又不甘于,这些本该为了梦想的血泪,却挥洒在对彼此的相互倾轧和厮斗上,还要为整个男权体系守着一块名为“清正美”的牌坊。
天海祐希鲜少在镜头前体提及在宝冢的经历,是因为担心外界对女性集体生活的污名化。
然而,问题的根源不在女性善妒自相残杀的结果,而在于制度本身。
那些被霸凌乃至改写人生的女孩不过是一枚枚小螺丝钉,损坏了,丢失了,也不影响机器运作,只是时间久了终会故障。
有人能把遭受的欺凌视为自我成长的养分,也有人犹如被喂砒霜。
但这并不能作为判定个体强弱的标准,却可以是一把发人深省的戒尺。
以教育之美名,殊不知伸出去打到的,都是实打实的活生生的人心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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