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持续多年了”波音公司制造业混乱内幕 - 华尔街日报
Sharon Terlep and Andrew Tangel
在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公司惊险事故之前，波音公司内部就存在对这家航空巨头制造飞机方式的担忧。与许多其他美国制造商一样，波音公司正在将更多的零部件外包给其他公司。 波音公司也有类似的担忧，特别是在外包更多工作并未给予足够的现场质量和技术支持给供应商的情况下。
2001年，一位波音航空工程师在内部技术研讨会上提交了一份备受争议的白皮书。这位工程师约翰·哈特-史密斯警告同事们外包策略的风险，特别是如果波音公司外包了过多的工作并未给予供应商足够的现场质量和技术支持。
哈特-史密斯写道：“总包制造商的表现永远不会超过供应商中最不称职的那个的能力。这些成本并不会仅仅因为工作本身不在眼前而消失。”
这篇论文在波音公司内部引起轰动。它在工程师之间传阅，贴在工厂墙上。哈特-史密斯在后来从波音公司退休后谈到他对过度外包的警告时说：“这是常识。”
20年后，波音公司正在应对外包策略带来的后果。
阿拉斯加事故是波音公司一系列质量问题中的最新事件，这家公司的工程实力曾创造了747，帮助开启了全球喷气机时代。该公司的声誉因2018年和2019年发生的两起致命的737 MAX 8坠机事故而受到影响，这导致数百架飞机停飞近两年。最近，波音公司因各种型号的问题而备受困扰——包括钻孔错误、松动的方向舵螺栓，以及本月的MAX 9门塞爆炸事件——这些都是公司未能发现的失误。
自致命空难以来，波音飞机出现的许多问题都可以追溯到波音及其航空竞争对手在哈特-史密斯发表论文之前采用的生产系统。数十家工厂在波音之前制造737和787飞机的关键部件，然后由波音进行组装。其中之一是位于堪萨斯州威奇托的庞大机身工厂，波音在2005年之前拥有该工厂。
当时，时任波音高管艾伦·穆拉利表示，将工厂出售给私募股权公司将使波音能够专注于最终装配，在那里它可以为其飞机增加最大价值。
Spirit是许多波音飞机使用的机身的唯一供应商，包括进行紧急着陆的阿拉斯加航空公司飞机。它严重依赖波音获取收入，两家公司多年来一直在成本和质量问题上争斗。此前的MAX停飞和新冠疫情削弱了Spirit的财务状况，该公司裁减了数千个工作岗位，导致需求反弹时人手不足。
一些Spirit员工表示，生产问题很常见，内部关于质量的投诉被忽视。在一个月内，以每天两个机身的生产速度，有1000万个孔需要用螺栓、紧固件和铆钉的某种组合填充。
“我们在世界各地都有飞机出现问题，但没有人发现，因为Spirit公司给员工施加了如此快速完成工作的压力，” Spirit的威奇托工厂代表国际机械师和航空航天工作者协会的主席Cornell Beard说。
Spirit表示他们仍然“专注于每架离开我们工厂的飞机的质量。” 波音表示他们将努力让官员们放心，“波音名下的每架飞机在天空中都是安全的。”
联邦调查人员仍在努力弄清楚是什么导致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一架飞机在1.6万英尺高空时紧急出口门盖脱落，导致MAX 9飞机出现一个大洞。事故发生后，监管机构 暂停了大约170架MAX飞机的飞行。航空公司感到沮丧，旅客感到恐慌。
调查可能需要数月时间，尽管官员们已经将重点放在出口门盖本身以及连接它到机身的螺栓和其他部件上。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和美国联合航空公司表示他们在检查过的其他MAX 9飞机上发现了松动的零部件，这表明问题不仅限于一架飞机。
波音和斯皮里特都表示，他们的员工正在配合调查人员，并确保所有飞机在重新投入使用之前符合安全要求。
周五，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表示将加强对波音制造业的监督，包括对MAX 9生产的审计。
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局长迈克·惠特克在十月份确认了他的工作后在一次采访中表示，对MAX 9问题的初步调查将扩展到其他飞机，以及该机构如何监管波音的生产。
“无论在过去的几年里发生了什么——因为这已经持续了几年——都没有起作用，”他说道。“所有迹象表明是制造问题导致了阿拉斯加的事故，”他补充道，而不是设计缺陷。
他没有具体说明他的意思，但明确表示无论问题是源自斯皮里特还是波音的工作，波音最终负责检查离开其工厂的飞机。在同一次会议上，波音商用航空业务负责人斯坦·迪尔表示：“我们制造飞机，我们必须对其负责。”
这是波音首次承认自己在安全失误上存在问题，并且卡尔霍恩自2020年初接任以来一直未能清理公司的制造业务。这位资深波音董事和前通用电气高管是在MAX 8飞机坠毁后的前CEO被撤职后被引入的。
在波音全员大会上，66岁的卡尔霍恩表示，他担心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乘客坐在那个洞旁边。“我有孩子，我有孙子，你们也有，”他说。“这些事很重要。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
外包零件
现代制造业已经变得分散化。从热水浴缸到iPhone，机器都是由不同公司制造的小零件组装而成，然后运送到另一个工厂进行最终装配。这种系统通过让生产线最大化产出和消除浪费来降低成本。但这种策略也会加大监督难度和增加风险，因为最终产品的质量取决于最差的供应商。
“如果我们不成功，他们也不会成功，”Spirit首席执行官帕特·沙纳汉在去年秋季的一次采访中表示。这位前波音高管在去年十月接任了Spirit的领导。
然而，波音公司高管经常评估是否将主要部件的生产，包括机身，重新内部化。他们选择在公司的南卡罗来纳州工厂建造787的尾部部分。
卡尔霍恩去年否决了有关飞机制造商可能收购斯皮里特公司的建议，因为供应商的生产缺陷导致交付延迟。“我认为你不应该收购一家公司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在去年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说。
欧洲竞争对手 空客 采用类似的制造方法，从全球各地的工厂采购零部件，包括从斯皮里特公司采购机身和其他关键部件。去年，空客面临与一家发动机供应商的 重大问题，该供应商的金属污染导致全球数百架空客飞机停飞进行维修。
空客首席执行官吉约姆·福里在六月的一次采访中表示，飞机制造商面临与自己供应商类似的风险，其中许多供应商与波音共享。但他表示，空客在质量保证方面基本上能够避免重大问题。
波音在2000年代加倍采用了外包的方法，其中787梦幻客机是其历史上首架由供应商大量设计的飞机。为了降低新设计的成本和风险，波音授权数十家供应商设计和制造了787的主要部件，包括大部分已完成的机身部分。这一策略加快了新型号的开发，但导致了生产延误和数十亿美元的额外成本。
2011年，前波音高管吉姆·奥尔博（Jim Albaugh）表示，这种方法事与愿违。“事后看来，我们在试图恢复方面花费的资金比我们如果试图让许多关键技术更接近波音而花费的要多得多，”他在西雅图大学的演讲中说。“这个摆动幅度太大了。”
MAX并不是全新的飞机设计。它是737的最新主要版本，这是一款自1968年首次投入使用以来的单通道工作马。几十年来，已经交付给航空公司的737超过11,000架。MAX配备了新发动机，承诺提高燃油节约和航程。它于2017年投入使用，但在2019年和2020年发生事故后被停飞。
分布式制造系统在大流行期间进行了测试，当时工厂人手不足，需求扭曲，运输混乱。这些中断在航空航天业特别严重。旅行停止了。飞机停飞了。工厂停工了。然后，该行业努力重新启动，以满足重新兴起的旅行需求。
Spirit首席执行官Shanahan表示，快速的生产恢复和早期的MAX停飞使公司缺乏有经验的工人。“当你遇到中断时，就会出现不稳定性，”他在CNBC的一次采访中说。
波音的卡尔霍恩表示他对Shanahan有信心。“我知道帕特知道这是多么严重，”他在CNBC的一次采访中说。“我也知道他知道如何审查制造过程。”
Spirit的挣扎
十多年来，Spirit和波音在成本、质量和生产速度上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波音要求更低的价格让Spirit资金紧张，管理人员为满足日益严格的最后期限而感到恐慌。波音经常派员在威奇托进行审计。
一些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的结果是：工厂里的工人匆忙工作以满足不切实际的配额，指出问题受到打压甚至惩罚。他们表示，威奇托的飞机越来越多地带有所谓的逃逸件，或者未被发现的缺陷。
“在Spirit，众所周知，如果你闹得太大声，惹得麻烦太多，你就会被调走，”前Spirit质量审计员约书亚·迪恩说。他表示，自己因为指出机身壁板上的错误钻孔而被解雇。“这并不意味着你完全忽视问题，但他们不希望你找出所有问题并写报告。”
他的说法被包括在一份股东诉讼中，该诉讼于去年12月针对Spirit提起，指控该公司未能披露成本高昂的缺陷。
Spirit发言人表示，公司坚决不同意这些说法，并打算对诉讼进行辩护。
Spirit已经受到了波音更加严格的审查。这家飞机制造商将Spirit列入所谓的“试用期”，对供应商的工作进行更加严格的审查。为了摆脱试用期，Spirit需要减少生产线上的缺陷数量。
迪恩说，公司曾经为员工举办了一个披萨派对，以庆祝报告的缺陷数量下降。派对上的闲聊转向了每个人都知道缺陷数量下降只是因为人们报告的问题更少。
在Spirit工厂车间，一些制造飞机的机械师表示，他们对质量的担忧很少能传达给更高级别的经理，而质量检查员担心如果指出太多问题会受到报复。
工会代表去年秋天向领导人抱怨说，公司在他们指出多个缺陷后，将检查员从生产线工作岗位撤换，并用合同工取代他们。一位代表在给工会官员的电子邮件中写道：“这让他们对质量和安全感到担忧。同时也因为做好自己的工作而感到受到报复。”
工会还与Spirit就机械师是否应该负责检查自己的工作发生冲突。工人们表示，让独立的检查员签署个人工作是质量控制的关键；Spirit和波音的高管表示，在某些情况下，技术进步已经减少了独立检查员的需求。
波音公司最新的制造混乱首次曝光是在五年前两架MAX 8客机坠毁之后。事故调查人员在很大程度上将造成346人死亡的事故归咎于波音设计的一个有缺陷的飞行控制系统，而不是生产问题。
随后的国会听证会上，一位曾在雷登737工厂担任生产经理的人作证。美国众议院调查人员公布了这位经理写的备忘录，抱怨生产压力导致了危险的工厂缺陷。
“坦率地说，现在我所有的内部警钟都在敲响，” Ed Pierson在2018年7月19日写信给一位波音高管说。“而且我很遗憾地要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让我的家人乘坐波音飞机感到犹豫。”
此后不久，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展开了对波音工厂质量的调查，并通过撤销公司代表监管机构进行新生产飞机最终安全检查的权限来加强了对波音的监管。在航空业，将某些联邦航空管理局的权限委托给其他机构是很常见的。
自那时以来，制造问题不仅在737上出现，而且在波音制造其787梦幻客机、美国军用空中加油机和空军一号替代机以及一些关键供应商的工厂也出现了问题。
由于波音787和737上的一些问题都被追溯到Spirit公司，波音高管在2023年表示，这家飞机制造商将加强对这家曾经拥有的供应商的监督。
“我们会进行一些重要的残留活动，这对质量管理系统来说很重要，” 波音商用飞机业务主管迪尔在2023年5月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后来表示，波音将加强对供应商的培训和检查，因为这“总是存在风险的一个领域。”
刊登于2024年1月13日的印刷版上，标题为“波音制造混乱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