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中国工人愿意接受较低的工资 - 华尔街日报
Stella Yifan Xie
香港—对于如今的中国许多人来说，找工作并不是问题。找到一份薪水足够的好工作才是难题。
随着经济陷入低迷，以及通货紧缩开始显现，许多人不得不接受低于自身技能水平的工作，通常还要降低薪水。这让他们更难维持生计，抑制了消费支出，让许多人感到沮丧，觉得自己的职业前途渺茫。
在北京，康德强在过去20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中国媒体公司担任市场营销高管，直到他最后一家雇主——一家专注于铁路旅行的媒体机构——在疫情期间倒闭。
现在，他在一所当地大学的宿舍楼担任管理员，这份工作税后每月只有约500美元，大约是他收入最高时的20%。晚上他还在一家咖啡店兼职，时薪约为3.80美元。
他说他在9月份接受了宿舍工作，因为他每月有770美元的房贷，而且他已经找了几个月全职工作都没有成功。他说至少他的通勤时间缩短了。
“没有人不喜欢高薪工作。但经济正在走下坡路。我不得不接受次优选择，”41岁的康说。
许多原本积极招聘的雇主都在收缩。房地产市场已经连续多年下滑，出口疲弱，地方政府负债累累。政府对私营部门的打压导致许多公司收敛风险，而外国公司受到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影响，正在削减对中国的投资。
官方数据显示，中国城市的失业率在12月份为5.1%。虽然这高于美国的3.7%失业率，但仍然相对较低，比2022年全年平均失业率5.6%要好。
然而，经济学家长期以来一直对中国的官方失业报告提出质疑，因为该报告只涵盖城市居民，并将每周工作一小时或更多的人视为完全就业。
其他指标显示了更大的压力。去年夏天，政府表示16至24岁青年的失业率达到了创纪录的21.3%，然后停止发布数据，称他们需要改进方法。官方随后公布了12月份的新青年失业率为14.9%，但经济学家对其准确性表示怀疑。
与美国不同，中国不公布被视为“就业不足”的人数更新，包括那些工作时间不如他们希望的人。2021年，中国表示超过2亿中国人，几乎占总劳动力的三分之一，从事灵活就业，如食品送货或直播工作，但它并未更新这些数据。
工资拖欠和福利削减
零星报道、私人调查和其他数据表明，许多中国人的收入低于他们习惯的水平，或者从事与其技能不相称的工作。
2023年最后一个季度，38个主要城市的公司提供的平均工资下降了1.3%，比一年前下降，据在线招聘公司智联招聘称。这是自2016年以来该公司开始发布此类数据以来的最大跌幅。
官方数据显示，中国的工资仍在增长。但根据通货膨胀调整后，城市家庭收入增长速度低于中国整体经济增长速度，政府数据显示。
教师和公务员在社交媒体上抱怨工资拖欠和福利减少。
奖金是他薪酬的重要组成部分。李说，现在他的收入比疫情爆发前在北京担任软件工程师时少了大约25%。他以前的雇主受到新冠疫情的严重打击，促使他接受了大学工作。
“我在各个方面都在削减开支——食品、服装、住宿和交通费用，”搬到了更便宜的租房公寓的李说。
根据总部位于香港的非营利组织《中国劳工通讯》的数据，2023年全国范围内发生了1700多起工人罢工，经常是为了抗议拖欠工资、裁员和工厂关闭，比一年前的数量翻了一番还多。
农民工的担忧
经济学家表示，中国近3亿农民工中的失业问题尤为严重，他们占到了中国总劳动力的近40%，但却未计入政府的城市失业率。在中国经济蓬勃发展的年代，许多农民工涌入城市，但随着中国房地产泡沫破裂和制造业岗位转移到越南和墨西哥等地，许多人表示他们找不到全职工作。
斯坦福大学高级研究员斯科特·罗泽尔去年夏天领导的一项研究发现，农村居民的收入比2019年下降了40%。他表示，根据对大约40个村庄数百名农村工人进行的调查，许多人每月工作的天数减少，这是农村就业不足加剧的迹象。
政府数据显示了一个不那么严峻的情况。根据中国统计局的数据，农民工的平均收入在2023年比前一年增长了3.6%，尽管这已经低于2019年6.9%的疫情前增速。
工资增长放缓的同时，一些工厂主表示他们找不到足够的工人。不利的人口趋势，包括人口老龄化，导致一些地区劳动力匮乏，理论上应该为工人创造有利的机会。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公开承认中国需要创造更多高质量的就业机会。但年轻人也需要挺起脊梁，去那些可能不那么吸引人的地方寻找工作，包括工厂。习近平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农村劳动过。
但即使工厂在招工，它们仍面临着保持低工资的压力，因为海外竞争日益激烈。与此同时，许多中国人的期望已经发生了变化：在中国几十年的制造业带动下的增长之后，许多人现在渴望在服务行业从事非机械性的工作。
信心受挫
经济学家表示，对就业市场的普遍不满和工资增长的低迷有助于解释为什么中国的消费者信心保持历史低位。零售销售增长在最近几个月一直疲弱，中国消费者在化妆品到家用电器等商品上节衣缩食，同时调整他们的消费重点转向拼多多等注重预算的零售商。
中国官员对经济形势表达了日益加深的担忧，并采取措施刺激增长，包括降息。即便如此，许多经济学家对这些举措能否恢复乐观情绪并带来更多就业持怀疑态度。
如果失业现象蔓延，可能会进一步侵蚀信心和消费。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大卫·王表示，这可能会导致中国已经疲弱的生产率增长进一步放缓。如果更多人被困在他们不喜欢的工作中，或者那些工作不推动创新，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他说。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对中国经济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