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山火失控引发保险危机，“加州保险公司早就跑完了”

【文/观察者网 阮佳琪】

从本周二开始（7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县各处燃起的野火迅速增至6处，直逼星光大道。目前已有约18万居民被撤离，数千座建筑毁于一旦。死亡统计数据仍停留在5人，但官员称“预计在废墟中会发现更多死者”。

加州林业和消防局9日上午通报称，其中5处危险性野火的总过火面积超过了117平方公里，火情最严重的“帕利塞兹大火”和“伊顿大火”仍未得到有效控制。后者甚至呈现出进一步蔓延扩大之势，洛杉矶县消防局称其损毁建筑数量已上升至4000至5000处，远高于早前报道的1000处。

洛杉矶市市长巴斯同日宣布，发生于该市热门景点好莱坞山附近的“日落大火”已得到完全控制。但据《洛杉矶时报》最新报道，洛杉矶县和文图拉县交界处发生新一轮野火。

截至9日下午5点，这场始于洛杉矶市、被命名为“肯尼斯”的野火，在两小时内已经烧毁超过3平方公里的灌木丛，正迅速向南继续蔓延。加州当局已经颁布了新的强制撤离令。福克斯新闻网报道称，洛杉矶消防局现在不得不从“帕利塞兹大火”的部署力量中抽调资源，来对付这场新的野火。

而对于加州居民来说，真正让人绝望的远不止于此。美联社等媒体注意到，在加州这个“特殊”的地区，居民的房屋保险问题已然成为了新的“风暴眼”。

据报道，由于加州野火连年频发，加之州当局持续控制保险费率，多年来难以为继的保险公司纷纷“出逃”，放弃在该州展开承保业务。

现在，许多加州居民要么压根没有住房保险，要么只能被迫参与州政府的“公平取得保险计划”（FAIR Plan），但这一方案不仅费用高昂，且承保范围有限，甚至在此次“历史级”野火后还引发了“破产”担忧。

当地时间1月9日，洛杉矶县和文图拉县交界处发生新一轮野火，名为“肯尼斯大火”。

“保险公司早就跑完了”

路透社指出，加州拥有全美最昂贵的社区，无数好莱坞巨星在此处购置房产，但加州却是全美房屋保险费用最实惠的地区之一。与房屋价值相比，2023年全州平均保险费是所有50个州中最低的。

报道援引数据称，2023年加州居民年均保险费为2200美元，帕利塞兹富人区的保险费中位数也才5450美元。这个数字甚至低于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下九区居民的保费，那儿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人贫民区，普通房屋的价值还不到帕利塞兹普通房子价值的二十分之一。

许多媒体和观察人士都将这归咎于加州政府对保险业更为严格的监管。

据福克斯新闻报道，1988年加州选民通过提案，赋予了加州保险部门批准及下调保险费率的权力。此后，保险公司若想提高费率，就必须通过一个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监管过程。

“但这会导致保险公司无法迅速调整费率以适应市场。”美国政策研究智库“R街研究所”（R Street Institute）的西部地区负责人格林赫特（Steven Greenhut）解释道，由于这个漫长的程序，2017年加州山火频频造成大规模破坏后，主要保险公司就开始接连撤出加州，大幅缩减对这个美国人口最大州的财产承保业务。

据美联社报道，2023年，在加州市场份额占到85%的12家保险公司中，有7家暂停或限制在该州签发新保单。保险公司的退出让高风险地区的居民陷入无助，他们极难获得或负担保险。

此次火情最严重的“帕利塞兹大火”，所在的洛杉矶西北部太平洋帕利塞兹地区，正是加州受保险覆盖不足影响最大的地区之一。

去年，在加州占据房屋保险最大市场份额的保险公司State Farm，以“避免财务损失”为由，决定停止为该州7.2万栋房屋和公寓提供保险服务，其在帕利塞兹地区的市场份额骤降70%。

据《旧金山纪事报》报道，后来加州政府批准了State Farm将房屋保险的平均保费提高20%，但这家保险公司仍拒绝续签这7万多份的保单。

马里布住宅区的卫星图像对比。《洛杉矶时报》制图

当地时间1月8日，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地区行政长官鲍勃·芬顿（Bob Fenton）也提到了加州火灾灾民将要面临的保险理赔问题。

他坦言：“（加州人）很难买到保险。有些人可能已经失去了保险，或者被保险公司取消了保单。我认为这是我们需要继续努力的地方。”

据美联社报道，为解决保险问题，加州于去年12月宣布了一项全面改革计划，同意给予保险公司更多提高保费的空间，以换取在高风险地区签发更多保单。

新规则已于今年1月开始生效。其中允许保险公司在定价时将气候风险因素列入考量，并且允许保险公司将再保险成本转嫁给消费者，同时禁止这些公司在受火灾影响的地区撤销保险。

不过，非营利组织“消费者监督”（Consumer Watchdog）的主席杰米·考特（Jamie Court）也有所担忧。他认为，新规有可能让保险公司更容易在几乎没有监督的情况下提高费率。

美国兰德公司的经济学家劳埃德·迪克森（Lloyd Dixon）也表示，如果保险公司的模型显示潜在风险增加的信号，“那么他们很快就会要求提高保费”。

保险损失或高达200亿，政府计划陷“破产”担忧

“被保险公司抛弃的加州房主只能转向一个由州政府管理的保险基金寻求帮助”，也就是加州政府提供的“公平取得保险计划”（FAIR Plan）。资金来自保险公司，在加州经营的每家保险公司都必须根据其在该州的市场份额按比例为该计划缴纳费用。

美联社称，这是为那些无法在其他地方投保的加州房主所设立的“最后一个手段”。不过，这些保单只承保基本的财产损失，限额为300万美元，保费还比保险公司贵上几倍。

而且，FAIR Plan本是一项临时解决方案，但如今依赖这项计划的加州民众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综合路透社报道，去年9月，约占全州居民总数3%的45万户加州家庭通过该计划获得了保险，比上年同期增长了40%。全加州的承保财产总价值为4580亿美元，是2020年该计划规模的三倍。

在帕利塞兹地区，有1430户家庭参加了这项州计划，较上年同期增长了85%。目前，该地区价值近60亿美元的财产都在州保险基金的覆盖范围内。

当地时间1月8日，美国加州洛杉矶县太平洋帕利塞兹大火。视觉中国

这也引发了新的担忧。“R街研究所”的格林赫特指出，随着FAIR Plan保单数量飙升，已经超出其最初设计的支持范围，如今洛杉矶县这一系列野火后的保险索赔，是否有可能导致这项计划直接“破产”。

“这会是一个真正的灾难”，他说。

摩根大通的分析预估，洛杉矶山火造成的保险理赔损失可能超过200亿美元。这将远远超过2018年坎普大火造成的损失。加州北部的坎普大火是美国历史上损失最惨重的火灾，最终造成了125亿美元的保险理赔损失。

摩根大通周四在给客户的报告中警告说，如果大火得不到控制，破坏继续蔓延，保险损失总额可能会进一步上升。自周三以来，山火造成的经济损失已经增加了一倍多，达到近500亿美元。

在许多保险公司都退出加州之后，这意味着这场灾难的巨额损失几乎没有多少可靠的风险分摊手段。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周四也在社交媒体上说，“许多人都在怀疑保险公司是否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这场灾难的赔款。”

据美联社报道，对于“破产”的说法，FAIR Plan的发言人希拉里·麦克莱恩（Hilary McLean）表示，统计洛杉矶地区火灾造成的全部损失可能需要数年时间，虽然现在做出可靠的损失估计还为时尚早，但该计划预计能够支付野火造成的索赔。

她在一份声明中说：“我们注意到网上有关FAIR Plan赔付能力的错误信息。FAIR Plan建立了支付机制，以确保支付所有承保理赔，包括再保险。”

美联社获得的一份证词显示，该计划现有约7亿美元现金和约25亿美元的再保险。

但去年夏天，FAIR Plan的负责人告诉《旧金山纪事报》，该计划只有约3.85亿美元的储备金能够用于理赔。由于这笔保险基金由保险服务商提供资金，超出的部分可能会给该州的所有保险公司带来负担，进而转嫁到保单持有人的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难理解一些加州居民为何选择无视强制撤离令，冒着丧命的风险也要保住房子，用一根花园水管反复淋湿屋顶，做着无异于杯水车薪的最后努力。

或许正如在阿尔塔迪纳的丹尼斯·诺登（Denise Norden）说得那样，“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就会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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