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告：伊朗如何在全球范围内运输受制裁的石油？ | 路透社
بول كارستين وبراسانتا كوماردوتا
2023年1月7日（路透社）- 油轮雷米有双重身份，2023年2月驶向马来西亚，悬挂巴拿马国旗，装载来自伊拉克的100万桶石油，依据船长手中的文件。
文件显示，这是一份来自伊拉克南部巴士拉港的原产地证明，雷米号于2023年2月22日从那里装载了原油。
但现实却完全不同。
这艘油轮是一个庞大石油走私网络的一部分，此外还以深海（Deep Ocean）为名，秘密从另一个国家——伊朗，运输原油。
船长手中还有一份来自伊朗国家石油公司的第二份原产地证明，日期与前者相同。
伊朗的原油通过雷米号被注入，这是伊朗沙哈雷·桑德（Sahara Thunder）公司使用的舰队的一部分，来自该公司网络中的另一艘船——悬挂伊朗国旗的索尼亚1号。
这次秘密运输于2023年2月22日结束，欧洲航天局的哨兵-2卫星监测到了这一过程。
在一组超过1万封沙哈雷·桑德公司私人电子邮件泄露后，雷米号的合法商业活动与伊拉克的假象被揭穿，这些邮件涵盖了该公司的石油贸易，从2022年3月到2024年2月，泄露源自一个网络入侵团伙。
通过数据分析，路透社展示了伊朗公司如何规避西方制裁。邮件期间，沙哈雷·桑德公司向世界各地运输了近2000万桶石油，价值约17亿美元，基于2023年的市场平均价格。
路透社绘制了沙哈雷·桑德公司使用的船只运输石油的主要地点，从伊朗的霍尔木兹港和阿联酋的富查伊拉，到委内瑞拉、俄罗斯北部的摩尔曼斯克以及中国的一系列港口，原油的最终目的地。
尽管受到一些最严厉的西方制裁，伊朗仍建立了一个繁荣的全球石油贸易。它依赖于一个隐秘的油轮舰队，这些油轮隐藏其活动以规避制裁，并依靠愿意在亚洲购买其石油的买家，以保持其经济的韧性，并为中东反西方武装团体提供资金。
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的估计，2023年德黑兰的石油出口达到了530亿美元，而前一年为540亿美元。根据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数据，2024年的产量达到了自2018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前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于2018年退出与德黑兰的西方核协议，并重新对伊朗石油实施制裁。伊朗、阿拉伯和西方官员表示，预计特朗普将在2024年1月重返白宫后，再次以“极限施压”政策针对伊朗的石油部门。
伊朗的手段受到严格保护，但泄露的电子邮件揭示了有关一家帮助维持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伊朗石油产业的公司的异常详细的日常业务信息。
两名黑客告诉路透社，网络入侵组织（普拉纳网络）在去年2月泄露了沙哈里·桑德公司的电子邮件，因为他们希望揭露德黑兰如何规避西方制裁。
在4月，美国对沙哈里·桑德实施了制裁，称其为支持伊朗政府的“掩护公司”，并为伊朗革命卫队提供了广泛的运输网络。
沙哈里·桑德总部位于德黑兰，自称是一家在包括石油和天然气在内的多个领域从事进出口、建设和承包的公司，依据其网站的存档版本。
当路透社试图与沙哈拉·桑德公司联系以获取评论时，该公司的电子邮件地址已不再有效，路透社无法确定该公司是否仍在运营。
沙哈拉·桑德的网站现在展示的是一个中国体育博彩页面。针对与公司相关的人员和地址的电子邮件未得到回复，这些信息来自泄露的数据。
伊朗官员未对评论请求作出回应。
沙哈拉·桑德与其合作伙伴之间的电子邮件摘录显示，他们如何将货物从一艘船转移到另一艘船，伪造文件，给船只涂上新的身份，并伪造跟踪信号以掩盖其位置，采取繁琐的措施以避免留下任何指向伊朗的痕迹。
路透社将其报告提交给了罗克情报公司，该公司是英国罗克研发公司的一个部分，专门为海运行业的客户监控制裁逃避。该公司独立验证了许多结果，利用卫星图像确定船只位置，找到船只的潜在卸货地点，并识别被篡改的船只跟踪数据。
路透社还向伊拉克官员展示了油轮雷米使用的文件，以便将其伊朗石油描述为伊拉克石油。除了原产地证明外，它还拥有提单、货物声明、清关和其他伊拉克文件。
一位伊拉克海关官员告诉路透社，这些文件伪造得很粗糙，而负责石油出口的伊拉克石油营销公司（苏莫）表示，没有任何记录显示该船在伊拉克的任何港口装载原油。
* 舰队
根据路透社对泄露电子邮件的分析，沙哈拉·桑德在2022年3月至2024年2月期间，通过其及其商业伙伴的船只，帮助交付了18批受制裁的石油货物，舰队由34艘船组成。
像雷米和万耀这样的船只在各大洲之间运输受制裁的原油，或在延伸至世界各地的航程中形成环路。这些船只从其他船只上提取石油，形成了沙漠雷霆网络，如大型油轮迪翁，能够运输220万桶，容量是雷米的两倍。
“雷米”是注册在航运数据库中的油轮名称，但沙漠雷霆的电子邮件显示，它通常会改用假名“深海”来运输伊朗石油。
其他船只则在海湾之间来回运输原油。总体而言，沙漠雷霆的原油货物在网络中的船只之间转运超过60次，穿越数千英里到达最终买家，其中大多数在中国。
路透社能够确定沙漠雷霆及其商业伙伴所管理的船队，并确定了网络中每艘船之间运输的石油数量。
油轮迪翁参与了33次船只之间的转运，共涉及11艘不同的船，总计500万桶石油。雷米参与了8次转运，总计670万桶。有些船只仅使用过一次，例如万耀，它直接将190万桶石油从委内瑞拉运输到中国。
根据泄露的信息和公共航运数据库（Equasis），在电子邮件覆盖的期间内，共有92家船舶所有者或运营商参与了沙漠雷霆的34艘船只的活动。
路透社与79家这些公司联系，但未能联系到13家。10家公司回复了，8家公司表示没有参与此事。2家公司表示它们仅负责船只的技术管理，并不知道租赁或航程的情况。
* 向东的趋势
沙漠雷霆运输的大部分石油来自伊朗。但该公司也被雇佣帮助运输来自其他国家的石油，这些国家因制裁被迫在地下经济中运作，无法接触到银行、保险公司和西方买家。泄露的电子邮件显示，沙漠雷霆网络的船只，如雷米和万耀，从俄罗斯和委内瑞拉的两家国有公司运输石油，帮助它们逃避制裁。
最终，沙哈雷·桑德在中国运输的大部分石油都结束了。
美国财政部没有发表评论。
中国外交部对路透社表示，他们对沙哈雷·桑德在该国的活动并不知情。
该部补充道：“中国坚决反对美国对伊朗和其他国家施加的单边、非法和不合理的制裁及其长期有效性。”
* 非常有利可图的贸易
伊朗正处于美国所称的“最广泛和全面的制裁”之下，国会研究服务处对此进行了描述。像欧盟、英国等盟友也在模仿华盛顿的努力。
这些制裁是对德黑兰核计划、对中东武装团体的支持、对抗议活动的残酷镇压，以及最近对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的支持的回应。
制裁的运作方式是阻止德黑兰进入能源、金融和军事市场，削弱经济，并使公司和官员与大多数西方国家隔绝。
由于制裁，一些伊朗石油贸易从国有企业转移到像沙哈雷·桑德这样的公司以及其他能够规避限制并带来急需外汇的网络。
伦敦的波尔斯与巴扎尔研究机构首席执行官伊斯凡迪亚尔·巴特曼吉利格表示：“有神秘网络参与非常有利可图的贸易，现在美国官员不得不进行无效的随机努力来试图控制局势。”
* 挑战因素
在2023年2月的海湾地区，装载着伪装的伊朗货物的船只瑞米或深海号正向东航行。
尽管瑞米号和其他沙哈雷·桑德船只努力逃避监视，但泄露的电子邮件使路透社能够描绘其航线。这些船只每天向其运营商发送超过1500条更新，包括每天中午的全球定位系统（GPS）坐标。
地图显示了船只雷米在新加坡附近的马六甲海峡与船只香奈皇后一起运输石油的情况。2023年3月10日，来自行星实验室的卫星拍摄的图像显示了这两艘船并排停靠。
到3月8日，船只雷米已经在马六甲海峡，这是一个位于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之间的狭窄水道，以船只之间的神秘运输和安全控制薄弱而闻名。
根据泄露的电子邮件，雷米在3月9日和10日之间将758,000桶石油从100万桶中转移到由沙哈拉·桑德的一个合作伙伴管理的船只香奈皇后。卫星拍摄的图像显示了这两艘船在3月9日并排停靠。
但香奈皇后的追踪系统报告称，油轮实际上距离约250公里（155英里）。
大多数商船被要求使用一种称为AIS（自动识别系统）的技术发送其位置信息，以便进行追踪。但一些参与可疑活动的船只则简单地停止了自动识别系统的运行。更先进的船员会破解系统，以掩盖其活动而不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他们反而发送虚假的位置和方向。
但这种欺诈行为可能会显示出不正常的移动。船只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固定区域内以交错的模式反弹，挑战风、波浪和潮汐。
根据罗克情报，香奈皇正是从其虚假的马六甲海峡位置进行这种操作。
装载石油的香奈皇在3月10日凌晨恢复了自动识别系统，并朝向中国航行。
卫星图像还监测到了雷米的下一步，当它将剩余的约250,000桶伊朗原油泵送到另一艘船只DB 7时。
迪拜.比7和香奈儿女王于3月25日和29日分别抵达中国兰桥港，交付了它们的货物，完成了伊朗国家石油公司向中国最终买家的100万桶交付。
与此同时，雷米正在努力完成另一项交付。
* 新名字，旧游戏
2023年3月24日，雷米在马六甲海峡与MS伊诺拉号相遇。
雷米装载了约70万桶被标记为马来西亚的原油，船长向沙哈雷雷公司提供了相关文件。
之后，雷米进行了维修，并在6月中旬之前等待沙哈雷雷的指示，然后向西航行。
它在阿曼湾停留直到8月中旬。随后，船只及其货物进行了转变。
电子邮件和船员日常任务表明，雷米的船长命令船员为船的侧面涂漆。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被涂在船体上：深海。
船只的官方印章也进行了更改。但它的国际海事组织（IMO）编号，一个由联合国国际海事组织为进行国际航行的船只颁发的唯一且永久的识别码，保持不变：9247431。
雷米号船只，重新回到其虚假身份深海，现在准备与沙哈雷雷母船迪昂号会面，后者是一艘用于储存伊朗原油的超级油轮。
路透社未能确定雷米在此阶段所运输的石油来源，但运输文件不再指明其为马来西亚原油。现在它被描述为伊拉克石油。
当雷米号与迪昂号相遇时，欺诈行为仍在继续，因为迪昂号的追踪系统被关闭，而雷米号在距离500公里的阿曼湾发送了位置。罗克情报公司推测这可能是欺诈，基于油轮的不正常移动。
根据船长迪翁于8月17日发给沙哈雷·桑德的电子邮件，迪翁和雷米实际上在伊朗海岸附近的同一地点进行船对船的转运。
雷米于2023年8月19日完成了将70万桶原油泵送到迪翁的工作。
* 现金经济
电子邮件显示，因受到制裁而被排除在西方银行系统之外的沙哈雷·桑德公司，仍然不得不支付与伊朗以外的偶发费用相关的款项，例如燃料费用。
在雷米能够从迪翁装载新的石油货物之前，它驶往阿联酋，从阿联酋的（海洋炼油油品贸易）公司加油，这些信息来自于公司与沙哈雷·桑德之间的电子邮件。
在付款阶段，该公司要求沙哈雷·桑德以现金支付430万迪拉姆（120万美元）给其代理。
在2023年8月，一家协助船对船转运的公司也要求沙哈雷·桑德向阿联酋的一名清关员工支付10.5万美元现金。
路透社未能通过电子邮件确认该公司是否支付了这两笔款项。
海洋炼油未对此请求作出回应。路透社也未能联系到其他代理和合作公司以获取评论。
一名阿联酋官员没有具体评论沙哈雷·桑德在该国的活动，他表示：“阿联酋遵守国际法律和联合国施加的制裁，并严格执行与国际合作伙伴达成的协议。”
沙哈雷·桑德的电子邮件以及罗克情报、海洋航运和初级商品数据分析公司（凯普勒）和伦敦证券交易所集团的分析显示，雷米和该公司网络中的其他油轮预计将在2023年9月至2024年1月之间从伊朗向中国运输另外两批原油。
第一百万桶债务于9月2日转移到雷米，或称其替代名深海。
到9月22日，油已经装载在艾维号上，然后被转运到FT岛，最后到达敏航。
敏航号于2023年11月20日在中国的阔里卸下了原油。
第二批货物在两个月后通过凯西·菲尼克斯号抵达中国，约为一百万桶，装载了来自阿尔戈、全球美丽、和谐的船只的石油，以及雷米在2023年8月装载的原油。
罗克情报公司在1月11日确定了凯西·菲尼克斯号的地理位置，位于烟台港，卸下了沙哈雷·桑德的石油货物。
* 其他国家
沙哈雷·桑德的贸易超越了伊朗原油，涵盖了其他受到制裁的国家的石油，如俄罗斯和委内瑞拉。
虽然沙哈雷·桑德的大宗原油交易通常由雷米号执行，但一些货物依赖于其网络中的其他船只。
在2022年8月，其中一艘船抵达委内瑞拉的何塞港。
泄露的电子邮件显示，船只WON是根据沙哈雷·桑德的命令在那里装载190万桶的梅里原油。该船的国际海事组织（IMO）编号为9288098。
但在那个时候，货运数据库中没有该名称的油轮记录。国际海事组织编号也不存在。
根据船舶追踪数据和罗克情报，在WON号船只抵达何塞港之前不久，一艘名为WON YAO的油轮正朝西北方向驶向委内瑞拉。
根据其追踪系统，WON YAO在巴西外停泊直到9月中旬。
但根据路透社的分析，WON YAO实际上就是WON，它是执行沙哈雷·桑德命令装载委内瑞拉原油的油轮。罗克情报在9月1日的卫星图像中监测到一艘与WON YAO匹配的船只，正是在沙哈雷·桑德文件所指的虚构船只WON的位置。
委内瑞拉国有石油公司（PDVSA）没有回应关于沙哈雷·桑德（Sahara Thunder）石油的评论请求。
被称为“沃恩”的船只于9月3日完成装载。九天后，船只“温瑶”根据罗克情报恢复了其在巴西海岸附近的真实位置。
190万桶委内瑞拉原油正在前往中国的途中。
* 走私到莫斯科
到2023年12月，船只“雷米”在世界另一端，准备在泄露沙哈雷·桑德的消息之前进行最后一批货物的装载，这次是俄罗斯的原油。
自2022年大规模入侵乌克兰以来，莫斯科受到严厉制裁，急需买家购买其石油，而沙哈雷·桑德正好在服务中。
沙哈雷·桑德的文件和电子邮件显示，在2023年圣诞节期间，船只“雷米”从俄罗斯的“乌姆巴”号在摩尔曼斯克装载了105万桶诺维港原油。
之后，船只“雷米”开始绕过欧洲，经过北非，穿过苏伊士运河，然后前往亚洲。
电子邮件显示，石油运输是为了俄罗斯第三大石油生产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 Neft），该公司受到西方制裁。买家是中国石油香港有限公司（China Oil Hong Kong Limited），这是中国国家石油公司（CNPC）的一家子公司，是亚洲最大的生产商。
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中国石油（PetroChina）没有回应评论请求。
在“雷米”号完成从俄罗斯的航程之前，黑客泄露了沙哈雷·桑德的电子邮件，但凯普勒的数据表明，该油轮于2024年2月17日将俄罗斯石油交付至中国天津。
在12月，美国对与沙哈雷·桑德相关的另外五艘船只实施了制裁，使总数达到21艘。目前仍有13艘船未受制裁。其中一艘是“雷米”，航运数据库显示它现在的名称是“威尔玛2号”。
* 课程
在2024年2月，黑客泄露了来自沙漠雷霆的超过1万封电子邮件及其附件。路透社将这些文件输入到谷歌的（文档分析工具），这是一个为记者和学者分析大量文档并突出显示关键字、名称和重复短语的搜索工具。
随后，路透社将电子邮件分成了几个组，包括每艘已识别船只的专属组和每次船只之间转移的组，以及按主要公司、合同和提及特定短语（如与中国、俄罗斯、委内瑞拉及中东各国相关的短语）进行分类。
路透社确定了包含全球定位系统（GPS）坐标的电子邮件，包括一些船只的每日位置更新，这使记者能够准确定位船只之间的转移，并绘制沙漠雷霆的船只（如雷米）的移动轨迹，即使在船只关闭其自动识别系统或对系统进行伪装时。
随后，将通信、合同和文件与相关交易进行匹配，以制定沙漠雷霆活动的时间表。
之后，路透社将其发现的结果展示给了罗克情报，该机构独立验证了多次船只之间的转移和船只的移动，确定了卫星拍摄的操作图像、船只的潜在卸货点和欺诈情况。
报道由来自伦敦的詹姆斯·皮尔森、来自巴格达的艾哈迈德·拉希德、来自华盛顿的蒂姆·加德纳、来自纽约的米歇尔·尼科尔斯、来自北京的科林·豪、来自吉隆坡的罗扎娜·拉提夫、来自迪拜的帕里萨·哈菲兹和亚历山大·科尔诺威尔共同参与 - 阿拉伯版的准备由杜阿·穆罕默德完成 - 编辑由穆罕默德·亚曼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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